第27章第廿七章·小汤圆
我被挪回了自己的永寿宫，半个时辰后父皇来了，他是先去宣政殿审问谷鸣这个“细作”之后，才来我这永寿宫的。谷鸣是二皇子侧妃谷氏的兄长，他们的父亲谷正兴官居五品御史中丞。
蠢到用自己侧妃的娘家人，要不怎么说我这个二哥慕容瓘就是个猴子请来的猪队友呢。张贵妃多费心给儿子安排了两出好戏，结果第一轮被我给坏了事，第二轮又被亲儿子给绊住了脚，惨哦。
“谷鸣已经招供是奉了老二的命令给你下毒，朕已经让人处置了他。至于你那二哥，毕竟也是朕的骨肉你的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此事又关系到你今后一生的命运，你说，该怎样惩罚他才好？”
我已经换了一身日常的齐胸破裙，宽松的直袖还特意在手腕处开了个口子，为的就是好方便给我的手臂换药。父皇问我这话的时候，豆蔻才端来一盅刚煮好的酒酿小汤圆，这东西原本不叫这个。
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吃这酒酿小汤圆，是姨父裴剑之给我煮的，他除了挣钱以外竟然还会煮菜。
豆蔻才知道父皇来了，一边赔礼一边吩咐小宫女去小厨房再拿一副碗筷，“奴婢不知道陛下也过来了，没能准备妥善，这碗小汤圆就先给陛下吃。殿下，奴婢再去小厨房在煮一些吧。”
“不用啦，父皇也吃不了多少。”我说着，朝父皇笑了笑：“二哥继承了父皇的血脉，却没有继承到父皇和张贵妃的智慧机敏，有勇无谋也是匹夫一个！父皇当初为什么会把二哥放到军器监？”
“你这小厨房煮出来的酒酿汤圆味道不错，是豆蔻做的？”父皇先反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我瞧了眼豆蔻，她已经满了十五岁，是青春年华开始的时候：“是啊，豆蔻的这门手艺可是得了姨父的真传，父皇也是吃过姨父亲手煮的小汤圆的，这味道是不是很像姨父煮的？”
“是有些像，就是糖放得比剑之放的多些，甜得发腻。”
我说：“父皇恕罪，是因为儿臣平素依靠汤药吊命，吃惯了苦药所以就特别喜欢吃甜。所谓苦尽甘来，只可惜儿臣原以为这一次从甘州平安回来就能苦尽甘来，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
“……当初朕是看重你二哥稳重，加之他是朕第二个儿子，年岁比你太子哥哥小不了多少，本也到了该入朝的年纪，先从兵部武库署历练起，后来也是因为有功才酌情提升到军器监来的。”
我大概是明白了慕容瓘缘何会被安排到军器监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部门，感情就是我父皇当初不知道吃什么吃坏了脑子，才让慕容瓘歪打正着的去了军器监。如此，才让他有机会在军备上做文章。
这一次和东突厥打仗，若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晓得“打劫”，是赢是输还不一定呢。
去给我拿碗筷的小宫女很快回来，豆蔻赶紧给我盛了一碗，我左手拿汤匙舀了几个糯乎乎的小丸子起来，吹了吹气，一口吞进嘴里吧砸吧砸起来：“豆蔻，去看看丁香回来了没有。”
“奴婢回来了！”恰好丁香自永寿宫外边进来了，听到我问豆蔻，几步跑了过来。
“奴婢丁香叩见陛下。”得了我父皇的允准，又转身向我道：“殿下，奴婢已经拿到了。”
之前丁香被我派来永寿宫调查香膏一事，已经证实往昔淑妃往我永寿宫赠送的礼物中，确实有一样和她今日身上衣裙用的香薰是一个调的香。所以方才我被人挪回来的时候，又让她去了长乐宫。
我在长乐宫里有个眼线，丁香就是去找那个眼线拿淑妃所用的香料的。
父皇不吃酒酿汤圆了，望着我不说话。
“先呈给父皇看看吧，这两样东西可都是淑妃娘娘的宝贝，她素来喜欢调香，也最喜欢给我们这些个公主们送香膏香脂的了。”我说完，丁香有些迟疑地把慈宁宫长乐宫带回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叶长德上前来，先替父皇接过手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大家，这两样都是普通香膏。”
“叶将军可不要小看了这些香膏，得亏殿下还没来得及用，否则是会损伤身体的。”丁香也略通一些调香制香之道，“陛下，奴婢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说，朕恕你无罪！”意识到这些香膏和淑妃流产一事有关，父皇神色也变得严肃。
我安安静静吃我的酒酿小汤圆，没什么事情可以阻拦我吃吃吃的好心情，如果有，就一边解决麻烦一边吃。
丁香谢了恩，说：“梅花盒子里的香膏叫做红颜醉，方盒里的叫如意香肌。红颜醉用了红花、归尾、桃仁，如意香肌里有麝香、香附，这几样都是容易导致怀孕的女子流产的东西。”
“你继续说。”父皇道。
丁香默了默，接着道：“淑妃娘娘给自己配制的如意香肌里，掺杂了打量的麝香，按说娘娘的体质已经受到损害，是难以承孕的。且就算有孕也极容易流产，腹中胎儿要存活过月余，很难。”
“这么说来的话，今日淑妃娘娘流产的真相竟然……”叶长德不知为何看向了我。
我一脸无辜：“阿翁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淑妃娘娘原来这么喜欢用麝香这玩意儿，怪不得身上总是香喷喷的。我在甘州的时候就听几个被抓的突厥人说，他们大汗有个中原妃子，就爱学赵飞燕用息肌丸，一辈子到头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哎呀，儿臣多嘴了……”
虽然知道我这话是故意的，但是父皇就是拿我没有办法。
是真的没办法收拾我，一来我刚被太医判定右手残废掉了，本身身体素质就不好，他一个皇帝跟自己的女儿计较这些也好意思？
丁香又说了一件事：“此外，奴婢还打听到，两个月前掖庭宫遭贼的那天夜里，长乐宫里有一位不速之客。陛下，请看这个——”原来丁香去长乐宫的收获不止两样香膏。
是一丢布料，湖色锦缎金线，花纹用的是苏绣，是个男子穿的。
两个月前正是我母后的芳辰那天，宫里按例要举行一个家宴祭祀我母后的，张贵妃做主请了外面的戏班子进来。
巧的是，长乐宫淑妃那天推说自己闹肚子，没去成。
母后芳辰的第二天，父皇批完了奏折想起这么个可人来，便在晚飨过后去了长乐宫，如此就有了今天这个从淑妃肚子里溜掉的孩子。啊倒也不一定就是我父皇的，百分之九十九是别人的。
父皇的这一碗酒酿小汤圆并未吃完，他在听了丁香陈述后就让叶长德去查淑妃当夜是否真的因为急症而退避皇后芳辰。自己也是一脸怒气冲冲，又不好在我这个永寿宫发出来，当然要离开的。
“殿下，陛下这样怒火朝天的会不会杀人啊？”豆蔻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
我倒是不在乎父皇会不会“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眼下已经有人危及到慕容瑛与我，不论是为了保全太子之位还是为了报复，淑妃都是一个必死无疑的人选。从她说谎的那日起，结局就注定了。
我上一世还曾经怨念过，为什么古言小说中总有那些因为宅斗宫斗而丧命的人，现在轮到我自己身上来了，才发现人性都是自私自利的。尤其是出身在皇家，连呼吸都带着利益与危机。
将碗里的小汤圆吃完了，我放下了拿着左手的汤匙，起身道：“再去煮一盅小汤圆吧，这次里头多加一些红糖和枸杞，送到长乐宫去。淑妃娘娘不甚喜甜食，里头要少放点糖，加点金橘皮。”
“殿下，淑妃娘娘刚和咱们闹了嫌隙，此时咱们往长乐宫去送吃食，难免会引起非议。”
我看了眼站出来说话的锦溪，她有好些日子没在我跟前了，去年腊月她的祖母过世向我告了假，我准了她半年的孝期。等她回宫的时候我已经去了甘州，这一来一回就是九个月。
锦溪瞅了眼我身边的豆蔻丁香，打趣道：“你们两个小妮子，发什么呆想什么呢？”
“锦溪姐姐，今日这事你在宫里知道的细节肯定比我们更多，当时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啊。不是说淑妃娘娘前几日还不适么，怎么忽然想起来找陛下去逛花园了？”豆蔻你的同情心呢？
我揉了揉太阳穴，转头一扫丁香跟豆蔻俩人的神色，说：“还愣着做什么，去煮小汤圆去。”
“殿下？”
我说：“甭管此刻淑妃心中是不是对我们兄妹俩心存怨恨，但相比之下，背后指使她的人才是她最恨的人吧。另外也叫人去东宫知会一声，让太子哥哥捡一些好东西送到长乐宫去。”
“之前不是已经送过了吗？”丁香有些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