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原配
嫡女原配
叶元青心中一动,就着半蹲的身体一挪就坐在了星云身侧,长臂揽着她的肩,侧头凝视她。
“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太多了,我们之间以后大约也免不了有误会、要吵架的事情,但我跟你保证,绝不会在女色上让你伤心,往后你若听某人说,我在外头有了女人这类的话,那就一定是假的。”
女人听了另一半这样保证的话,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然而星云也不知为什么,定要跟他唱反调,“这种事裤子一脱一提就完事儿了,你说没有,我也没法子验证,再者,我听人说,那些青楼楚馆多的是让人动情的脏东西,你要挨上了,还能忍得住?”
叶元青听得牙痒痒,这样交心的温情时刻,被她的质问破坏得一干二净,没忍住在她额角轻轻敲了一下,“你呀!”
“你心里假定我一定会背叛你,那我什么承诺都是虚的。”他的心里有些失落,面上也带了出来。
星云丁点儿愧疚都没有,“本来就是,你还什么都没付出呢,空口白牙就要我相信你,承诺这东西,许诺之人重视的时候就是金科玉律,不重视的时候就是‘年轻不懂事’,要我相信你,至少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信任不是你说了我就能做到的,得是以后日积月累形成的默契。”
叶元青新奇地看着她,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也要给自己争取一个权利——无论你在旁人那里听了什么关于我的事,都要告诉我,听我的辩解,再做结论。不可赌气不理我,莫名地冷冰冰对人……就是衙门断案,还要听疑犯的供词呢,没有直接定死刑的。”
星云想了想,矜持的点了下头,“就给你个面诉陈情的机会。”
叶元青当即起身作了一个揖,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娘子!”
星云推了他一把,格格笑道,“你做什么怪呢!”
叶元青顺势被推出去,转眼又嬉笑着凑了上来,亲昵地摸上星云凸起的小腹,“让我摸摸,今天一早就接旨,闹到现在,还没和孩子打招呼呢。”
星云斜睨他一眼,靠在摞起的长褥子上,“听你这话头,是怪我无理取闹?”
叶元青擡头,义正言辞,“哪儿的话,这全怪我没跟娘娘说清楚,我用不上那些娇滴滴的侍女,明儿我就进宫向娘娘说明。”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而有意在夫妻俩中间挑动些是非的皇帝坐不住,特意派人去打听。
“听说是吵了一架,侯夫人动了胎气,至于现在,大概是和好了,毕竟里头没什么大的动静了。”回话的太监叫刘仁波,低着头躬着腰,他平日少在御前走动,识得他的人不多,却是皇上潜邸时就深受宠信的心腹。
当今未登基时,刘仁波暗地里关注那些皇子及朝臣们的动向,当今登基后,局势逐渐平稳,他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即便如此,命他去打听臣子的后宅还是头一遭。
皇上听了他的禀报,似是有些失望,怅然的望着窗外,良久,才摆手命他退下。
京城飘飘洒洒地下了几场秋雨,一眨眼的工夫,下了霜,不几日,突来一场柳絮般的雪,天已入了冬。
这几日星云在火炕上呆着的时间大增,屋里又烧了炭盆,暖和是暖和,身体却燥得不行,便是再控制体重,八个月的肚子较常人也大了许多。
早前还敢在家里走走,以期生产时能顺利些,如今也只敢在廊下干燥的地方走上几圈。
接生婆、大夫已常驻府里,叶元青还去求了个太医每日上门诊脉。
星云心里也难免紧张,希望孩子动得少些,别被脐带缠住了,又怕它不动。
提心吊胆地过了腊月,元旦时的宫宴也告了假,正月里各家亲戚往来,便是娘家也没回,一心一意等着孩子出世。
这孩子在星云肚子里安稳地呆了九个多月,一进二月,就呆不住了,闹腾着要出来,亥中发作,星云在稳婆的指导下在屋子里转圈走动,又吃了碗红糖面条补充体力,参汤也熬上了。
院里廊下挂满了灯,小厨房里灶上墩着一大锅热水,又备了各种软和的吃食,忆柳还从库里取了一根人参熬汤。
过了子时,星云只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可还得走动着,汗水流了满身,头发寝衣都贴在身上,阵痛平息的间隙,她还有闲心想着,这时候一定很狼狈吧。
叶元青一直陪在她身边,看她疼得双腿都在打颤,满眼都是心疼,语气便不由又急又怒,“怎么还没动静,这都一个时辰了,得走到什么时候?”
另一侧扶着的稳婆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尚算镇定,“侯爷,夫人这是头一胎,还早着呢。”
星云本就心烦,听他说话语气不好,更是不耐,自认为凶狠地推了他一把,“别说话!要是想指手画脚的就出去!”实则力气不大,声音也虚弱得很。
叶元青的身影丝毫未动,只是心疼她,不敢再说什么,闷气吞声。赵氏在院子里视察一圈儿,觉得各处分工明确,丫鬟婆子井井有条,暗暗点头,并未多言,正走进上房,就听到星云呵斥儿子的话。
她一向是个开明宽容的婆婆,此时见儿子也不太顺眼,“这里不是你的中军大帐,要么安静地陪着你媳妇儿,要么就滚出去。”
叶元青震惊地回首望过来,被星云训了他接受良好,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但被温和慈爱的母亲训了,他心里不免生出一种被抛弃的错觉。
很快,赵氏的表现就告诉他那不是错觉,只见赵氏走过来温和地问了几句星云的状况,又安慰道,“别怕,我已经派人去亲家母那边报喜了,算一算,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到了,稳婆说了,你这一胎养的好,孩子不大,胎位也正,待生产时,只要用对了力,很快就能结束。这孩子生在二月二,龙擡头的日子,可有福气着呢!”
这样轻言细声地安慰了一通,星云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下来,稳婆再检查时,说是宫口开了,众人赶忙扶着星云去床上躺下。
稳婆帮助星云摆好待产姿势,为难地望了一眼关切的赵氏,“太夫人,您与侯爷要么去外头等着吧,产房里人太多会导致空气污浊。”
叶元青头也不擡,只顾握着星云的手,捏着帕子细致地为她擦去额上的汗珠,“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陪着夫人。”
星云心里不自在,推拒了一下,“你出去!”
叶元青手顿在半空,震惊地望着她,天下女子不都想要夫君陪着么?为什么星云要把自己往外推?
稳婆是熟知世事的人,见到星云垂着眼不肯回答就知症结在哪里,“侯爷不知,许多女子在生产时若有熟悉的亲人在旁,反而不敢用力,只因此时她们大多面目狰狞、狼狈难堪,往往会错过最佳用力时机,尔后气力衰竭,难以为继……”
叶元青紧绷着脸,“那我站在那边的屏风后头……”话未说完,就被赵氏拍了一掌,后者厉声道,“如此紧急的时刻,你在这里讨价还价……滚出去,别添乱!”说着推了脚下生了跟似的儿子一把。
转头又温和地安抚星云道,“他是你夫君,你想叫他出去就出去,若是一会儿改了主意,想叫他进来,就吩咐一声,娘让他进来,咱们家不讲究吉凶的那些说法,你安心生孩子就是。今日让他告假,不去上朝了,啊!”说罢推着磨蹭的儿子一齐出了产房。
前期阵痛过去,羊水破后,星云的产程就较为顺利了,孩子不大,胎位也正,叶元青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孩子便顺利出生。
叶元青站在窗下,只能听到屋里来往的脚步声和一些闷响,心情愈发焦急,来回地踱步,连乔家来人也只是胡乱地叫了“岳父”“岳母”,至于叫的是谁,则半点印象也无。
孩子出生后,被稳婆拍了两下背,顺利地哭出声,叶元青听在耳中,急切地隔窗喊道,“现在能进去了吗?夫人怎么样?”
屋里没人回话,只能听到些细微的动静,似是绞干毛巾沥出余水滴在盆中,又似是布料摩擦铺展些什么。
院中熬了大半夜的几位长辈此时也迫切地围了过来,乔震挤眉弄眼弓腰踮脚地试图通过纱窗看到里头的场景。
不过一盏茶时间,稳婆满面喜色地抱着一个大红色绣金麒麟襁褓来报喜,襁褓包得严严实实,她侧着身子,以便主人家掀开盖在婴儿面上的那一角,“恭喜太夫人,恭喜侯爷,是个小少爷!”
早在她出来时,叶元青已心急地掀开另一边帘子大步走了进去,为掩盖浓郁的血腥气,屋里燃上了清新的香料,此时尚有几个丫鬟在收拾残局,打算送去丢弃的脏污被褥,血色的污水及几块染红的棉巾……
叶元青心脏狂跳,满眼都是红色,一时垂着的帐幔,冒着烟气的兽首铜炉,擦身而过的侍女,墙角立着的青铜烛台……仿佛都向上飞去,盘旋起来,他一时立不住,脚软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