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怀州血案2
2.山林悬案
“怪事年年有,今岁尤其多。怀州城杜仁杰杜知州府上,就跟撞了邪似的,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好些个怪事,而说起这些怪事,还得从中元节的那起无头女尸案说起......”
郑皮毛说着说着,声线不由压低,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往开着的门口瞧了眼。
一缕阴风裹挟着凉凉寒意透过开合的门扉吹入望月楼中,巧不巧地将厅中燃着的蜡烛一起给扑了个灭。立时,大厅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呼啸的山风似女鬼的哭泣,夹着远处的狼嚎,怔怔贯入众人耳中。坐着的众人不由想起怀州城中那个传闻,浑身立时一个激灵,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便是连方才说话的郑皮毛,嘴唇都不由哆嗦了起来。
“小二,掌......掌灯。”黑暗中,郑皮毛的胳膊肘被旁边的商人推了推,稍稍回过神儿来,极不情愿地出声道。
“好嘞,好嘞。马上,马上。”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寂静中响起。小二哥摸索到柜台上的蜡烛,掏出火折子就要点,哪知又一阵阴风扫来,微微亮起的烛光不过闪动了一瞬便被吹了灭。
“怎么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快点,快点!”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带着颤音的抱怨,将厅内的寂静打破,在夜色中引来了一串不小的涟漪。人们不由悄悄往开着的门扉处瞧了瞧,小声嘀咕着什么。
小二哥滞了下,重又拿起火折子再点,哪料到拿火折子的右手忽地吃痛,竟“啪”地一声,将火折子给掉在了地上,微弱的火苗便倏地熄了,大厅顿时墨一般漆黑。
“啊......”小二哥突然地惊叫划破夜色,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咚”地一声,小二哥瘫坐在地上,紧接着便有“咯咯咯咯”的牙齿哆嗦之声传来。
人群刹那安静了下来。
众人心中打鼓,愈发忐忑不安,谁也不肯再多说一句。一股无声无息的恐惧流淌在众人身边,大有吞噬之意。
正此时,一缕微弱的光线自大厅西北靠门处亮起,在黑暗中稍稍晃荡了两下这才稳定了下来。
众人借着灯光去瞧,正看着艾绿衣袍的少年手执一个燃着的火折子往门口走,顺手将望月楼的门给合了上。
“愣什么,掌灯啊!一阵风罢了!”早已起身的白衣少年笑呵呵地冲柜台旁瘫坐在地的小二哥喊了句,顺道别过脸冲郑皮毛道,“我说郑七哥,你不会是想骗大家伙钱吧?这故事你可是才开了个头怎生就不讲了?那无头女尸案是怎么个回事儿?我们可都坐着等听你讲呢!”
这略带着调侃的话顿时缓和了大厅内的气氛,众人发毛的心,仿佛一下子又因着厅里亮起的烛光胆大了起来,起哄地催促着郑皮毛讲下去。郑七哥也回过神儿来,想起那个自己刚开了个头便被打断的故事,遂清了清嗓子,开了腔。
“看清了吗?”靛蓝衣袍的少年随意扫了眼二楼,冲坐下的艾绿少年轻声询问道。
“二楼的,动作很快,没看清。”
精白衣袍的少年闻言眉头蹙了蹙,张嘴道,“呦呵,看来是有人不想让那个郑皮毛说下去啊!啧啧啧,只是,既是传闻,必已是传开了,何故却说不得?”
“兴许,只是在这里说不得。”靛青少年随意答了句腔,冲身边的三人道,“坐下吧!闲来无事,我们便且听听看!”
“也是,活阎王在这儿呢,便是真来了小鬼,也得吓破胆去。”精白衣袍的少年小声嘀咕了句,忽又扫到瞧他的靛青少年,赶紧侧过脸看向郑皮毛,假装听起了传闻。
大厅中央坐着的郑皮毛饮似乎觉得周身有丝凉,饮了口杯中的酒,煞有介事地讲了起来。
“诸位可能不知道,咱怀州城近来可发生了好些怪事,且......不知为何都和这个杜仁杰杜知州扯上了关联。所以,我猜度着杜娘子如今现身此处,多半也是为了避祸!”郑皮毛瞧了眼楼上,一手虚虚遮掩了下,放低了声音。
“避祸?不大可能吧?”先前坐着的青年商旅不由出声道,“朝廷向来对官员实施轮调,这个杜知州在怀州上任应没有多长时日吧?能招谁惹谁?更何况,人家可是知州,便是得罪了旁人,也没几个敢明着报复的吧?怎么就得让家里人出去避祸了?”
“是啊!没得道理!”众人起哄道。
“那也不一定。”坐着的中年猎户忽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话,一时众人纷纷朝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恁不应看俺,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中年猎户尴尬地挤出个笑,憨憨答道,“只是......方才俺听你们说知州叫杜仁杰,俺好像记得他从前就在怀州任过职。应该是六七年前吧,有个在巡检司任职的大人好像就是叫这个名来着。所以,俺才觉得他初来乍到不久便惹上灾祸也不是不可能。”
“你个山中猎户,还能认识六七年前的巡检司官员不成?”着玄黑衣袍的少年搁了筷子,叉着手,一脸不信道。
“这你小哥就不知道了吧?就因为俺是这山中猎户,俺才见过那个杜大人。而且......俺知道的,绝对比恁们所有人都多。”中年猎户显然被黑袍少年的话给激起了不满,嘴巴一时没把门,脱口说道。
“得了吧,越说越离谱了,你个猎户知道什么?郑七是吧,你赶紧地接着讲。”黑袍少年状似不屑地瞥了眼猎户,似乎很不想这猎户揪着这事不放,遂冲郑皮毛催促道。
“哎,好嘞!这无头女尸......”
郑皮毛话才张口,便被中年猎户出声打断了。
“俺怎么不知道了!当年这山中,可是也有过件可怕的命案,巧不巧也是无头尸,死的就是山中的猎户,姓曹。说起来,曹猎户跟俺交情不错。那个杜大人调查此事时还问过俺,俺哪里敢忘记?”猎户话刚出口,忙不迭又拍了自己一嘴巴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任是旁的人都被吊起了兴致,如何询问他却是再不肯说了。
“原是这样啊!倒是小子们怪罪老哥了。”白衣少年边嬉笑着冲中年猎户道,边一手摸索腰间的荷包,“这山中寂寞,我们四个途径此处本也就是寻个乐,老哥你且给大家伙说说这事,我给你一锭银子......如何?”
白衣少年摸索了腰间半天,却不见了装银子的荷包,面上浮现抹尬色,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我的荷包呢?我记得挂在腰间了呀!”
“小哥,你方才是不是被陈阿三,就是那个走出去的醉汉撞到过?他可是个惯偷。”小二哥缓过神来,冲白衣少年提醒道。
“不至于吧?他不过撞了我下?何况四弟也被撞了,也不见他丢什么物什,怎单丢我的呀?”白衣少年指了指对面坐着的黑袍少年,摇了摇头。
黑袍少年反应过来,忙不迭在腰间也摸索了半天,面色随着摸索的无果愈发黑沉了下来,“唰”地一声站起,冲他右侧坐着的靛青少年急道,“我东西丢了,要出去找找。”
“咿呀,什么东西?银子吗?至于嘛!坐着听故事吧,再说人早就溜了,你去何处找?”白衣少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丢失的那包银子,转而又对左边的艾绿少年道,“喂,借我一锭银子,人等着呢!面子上过不去!”
艾绿少年见状嗤笑了声,自腰间取了锭银子扔到桌上,笑道,“记得还。若一月未还,利息加倍。”
“知道了,知道了,扣扣搜搜的!”白衣少年拿过桌上的那锭银子随手抛给中年猎户,嬉笑道,“赏你的,接着讲。”
中年猎户没成想竟有如此好事,忙将银子收入怀中,半是解释半是自我安慰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想来也没的什么事。那俺这就讲给几位听听。”
“我......”一旁的黑袍少年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显然是丢了极为重要的物什,他再次张了口看向坐着听故事的靛青少年,面色焦急,有些坐立难安。
“两日后,怀州城见。”靛青少年说罢冲黑袍少年挥了挥手。
“好!”
靛青少年扫了眼黑袍少年急切冲出望月楼的身影,沉思片刻,若有所想,这才侧耳去听旁的传闻了。
“老曹头是当年这山中有名的猎户,比我长了十来岁,狩猎水平不错,人也憨实,喜爱独来独往,住得有些个偏僻。我们哥几个和老曹头在山中常常见到,也有过些交情。山中年成不好,有好些个人打光棍,但这个老曹头却是好运,靠着狩猎的本事,竟娶了个貌美的娘子。虽说这个娘子脑子有些不大灵光,但生得却是好看得紧,羡煞了俺们几个。”中年猎户说着,回忆起那段岁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年案发前的一个月,俺们哥几个去山中狩猎,遇了雨,刚好又离老曹头家近,便跑去了老曹头家里避雨。也不知是谁提的建议要饮酒驱寒,便拿了头猎来的兔子同老曹头换了壶小酒。
几杯酒下肚,侃的内容就开始偏了。大家撺掇着老曹头也饮上几杯,实则是想听他说说他和他娘子的结识经历。毕竟那么个美娇娘着实不像是俺们山中能出的人儿。
哪儿曾想老曹头竟是个没酒量的,才喝了几杯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