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披头散发的张世昌，挥舞着竹竿一样的手臂，将一件件精美瓷器举起来扔在地上砸得粉碎。

女人们吓得花容失色，躲在屋角瑟瑟发抖，有几人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只有两个最受宠的也是容貌最艳丽的女子始终在他身旁保持两米远的距离。

屋外，侍女们飞快地跑去找人。

张世昌摔累了，仰面朝天地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废物……滚，都给我滚……”

不多时，蓝祖光手里拿着一个狭长的盒子在侍女带领下一路小跑而来，进门后“噗通”一声跪下，膝行至张世昌榻前气喘吁吁地说：“公子，药来了。这一盒与上一盒不同，仙长说里面特意加了一味能增强人神共感的秘药……”

半死的张世昌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一把抢过匣子打开。匣子里面铺着黑色绸缎，上面并排放着三颗拇指大小的红色药丸。

蓝祖光连忙双手递上水杯。

张世昌捏起一粒药丸放进嘴里仰头送下，翻了翻眼睛，将偌大的药丸吞下，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问：“怎么只有三颗？”

蓝祖光谄媚地说道：“仙长说了，这三颗是请公子爷试吃，若是喜欢下次多做些送来。”

张世昌点头：“这还差不多。”

蓝祖光凑近些：“仙长问上次求您的事……”

张世昌无力地挥挥手：“你拿我的名帖把事情办了吧。他要是求五品以上的还值得考虑考虑，不过是几个下层吏员而已，我都懒得张嘴。”

声音越说越低，眼神涣散起来，那两名女子其中一人立刻矮身跪坐在榻上，让张世昌窝在她怀里。另一人则去门外把那些女子叫进来，张世昌看着女人们美艳但是熟悉的面孔，问：“新炉鼎呢？”

蓝祖光哭丧着脸说：“不怕让公子爷知道，已经相看好了，谁知去抓人的时候碰见陆炳多管闲事，让人跑了。”

“陆炳？”张世昌咬牙切齿，“又是他，早晚让他好看！”指着蓝祖光命令，“明天一定要把人给我送来。”

“是。”

屋子里已经不能用“非礼勿视”来形容，蓝祖光倒退着出去的时候还不时拿眼偷瞧。

窗外，吴青岚伸手捂住陆炳的眼睛，夫妻二人再次翻身回到屋顶。

张世昌的屋子里人太多，不好下手，两人交换了眼神，决定跟着蓝祖光去他的住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蓝祖光身为侯府管事，在侯府后门隔着一条街的胡同里买了个小院子。

住在这里一来离主家近，而来也是身份的象征，住在建昌候府附近的基本上都是与侯府有关系的人，而且得是有头有脸的人才有资格在这里添置房产。

别看他在张世昌面前仿佛没长骨头似的，回到他自己的院子立刻抖擞起来，将伺候他的小厮呼来喝去，稍不满意就拳脚相加，端茶送水的丫鬟更是难逃他的魔爪。

吴青岚恨恨地骂了一句：“人渣！物以类聚，人以渣分！”

陆炳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眼看着伺候蓝祖光的丫鬟哭哭啼啼不停求饶，吴青岚实在看不下去，掏出怀里的迷魂香，又拿出一个一指长、两指宽的类似于针线包的东西。

陆炳挑了挑眉，好奇地看着她打开那个小包，竟然真的是针线包，里面并排摆着十枚绣花针。说绣花针并不正确，长度只有正常绣花针的三分之一，粗细只有二分之一，有针尖却没有针眼。

吴青岚捻起两根针，蘸了点迷魂香，手腕用力，只听“嗤、嗤”两声，绣花针穿过窗户纸射向蓝祖光和丫鬟。

剧烈挣扎中的丫鬟没有察觉，蓝祖光觉得脖子上痒痒，伸手去挠，手刚举到一半，眼睛向上一翻，肥硕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丫鬟已经先一步倒下。

陆炳：“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门暗器？”

吴青岚得意洋洋地把针线包收好，道：“就是今天得的灵感。下午那会儿就想给他一针，死胖子命大逃过一劫，看在他让我有了灵感……对了，还没起名字，你说叫什么好呢？”

陆炳道：“叫‘灵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灵犀’。”

吴青岚：“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灵犀’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一点通’？”

陆炳不禁莞尔：“一点通。”

“谢大人赐名！”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飞身落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子里去。

吴青岚做的第一件事是将丫鬟搬到屋外去，虽然入秋夜里有点凉，但是着凉也比被人祸害好，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

陆炳站在屋子中间倒背双手看她忙碌，待她安置好丫鬟，吩咐道：“找找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吴青岚点点头，立刻动手开始翻找，陆炳则在桌前坐下，看着她找。

吴青岚搜寻起来很有章法，书架、墙壁、床板下面、地砖……不对，地砖的声音发空，她神色一动，转身对陆炳招手。

陆炳起身走过去，只见吴青岚用飞刀撬起一块地砖，下面果然是空的，她接连将周围几块地砖都撬开，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暗格，里面摆着一个熟悉的东西——四首神像。

陆炳的瞳孔缩了缩，将神像拿出来，确实与端王府璇玑阁里的四首神像类似，只不过这尊神像的脸看上去不再是端王的相貌，五官极为俊美，双眼却是紧闭。

神像旁边还有一个盒子、一个瓷瓶、一本册子。

吴青岚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块特制的龙涎香，与端王府地宫里的一样。瓷瓶里装的则是黑色的膏体，一股子浓香，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陆炳拿起册子，从里面掉出来七八张银票，每张都是一千两，他没管银票，继续翻开册子，发现是一本名册，上面写着十多个人名，后面列着职位，有巡城兵、有狱吏、有差役，还有几个人的名字后面空着，没有写具体任职。

想想之前在屋子里听见的蓝祖光与张世昌的对话，这十多个人可能是走张世昌的路子谋差事的人。

吴青岚放下瓷瓶，顺手捡起银票揣进怀里，见陆炳看她，就嘻嘻一笑：“姓蓝的明天醒过来回忆起今晚的事，一定会查看暗格里的东西，我把银票拿走他就会以为是遭贼，不会怀疑别的，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陆炳只是微微一笑。

吴青岚将暗格复原，夫妻二人离开，快到丑时才回到陆府。陆府仆人都在睡梦中，没人知道两位主人半夜出跑去过。

两人到家后抓紧时间补眠，卯时一刻，陆炳准时睁开眼，看了看身旁的吴青岚，轻手轻脚起床。吴青岚皱了皱眉，似乎要醒，陆炳在她耳边轻声说：“别起了，你继续睡吧。”

吴青岚皱着的眉依旧没有舒展，眼睛却睁开了，呵欠连天地爬起来说：“我还是伺候大人穿衣吃饭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