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房
戏园子?多大点事就要去戏园子了,下次岂不是要去青楼,然后把一堆香的臭的领回家来,逼着她给她们当“姐姐”?难怪当初死活不肯松口说不纳妾原来就是为了等今天。
她冲出上房冲进厨房,将她亲手包的馄饨一股脑扔进煤灰堆里,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惊慌失措中转身离开厨房。
戏园二楼包房。
陆炳一只手倒提着酒坛子,仰头大口喝酒。
酒怎么没了?他用力控了控坛子,只滴下来两滴。他将酒坛重重搁在桌上,伸手推开怀里的女人,拍下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在班主殷切的送行声中下楼离开,骑马回家。
到家中时已是深夜,与昨天不同的是上房一片漆黑,吴青岚已然熄灯入睡。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书房,发现书案上放着一封信,看笔迹是吴青岚手书。
吴青岚在信中建议由她再次易容成孙传鸿进宫为贵人诊脉。
陆炳看完信,冷哼一声,推门出去,走到上房外,背负双手侧面对着窗户,沉声喊道:“吴青岚。”
屋内,吴青岚虽然已经睡下可是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睛听院外的动静。听见陆炳回来,听见他走进书房,听见他走出书房;来到窗外喊她的名字。
她咬咬嘴唇,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
陆炳又抬高音量喊道:“吴青岚,出来。”
声音大得就算是死人也能被吵醒。
吴青岚猛地坐起身,一把掀翻被子,光脚下地三步两步跑到窗前,“哗”一声推开窗户:“喊什么,我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要关窗,陆炳当然不可能让她关上,一只手抓住窗棂:“诊脉的事,要么你出来咱们去书房说,要么就隔着窗户在院子里说。若是被人听见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吴青岚咬了咬后槽牙,“砰”一声把窗户关上,屋里乌漆麻黑的的她也不点灯,随便抓起一件衣裙胡乱套上就推门出去。
陆炳还在院子里站着。
她往他身前一站,伸手在鼻前大力地扇动,然后双手抱胸:“就在这儿说,要死一块儿死!”
陆炳皱眉:“你发什么脾气?”
“谁发脾气了?我正在按照你的要求出来和你谈事情。”她犟嘴,却是底气明显不足。
陆炳剑眉皱得更紧了:“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不是在唱戏,想说什么快说,说完我还要睡觉呢。”她将脸偏向一边,侧面对着他。
陆炳看着她,片刻后一字未发,转身就走,“咣”一声关上书房门。
吴青岚站在院子里双唇越抿越紧,觉得眼眶里好像有东西要涌出来,她用力一抹眼睛,转身往外跑,放着大门不走非要□□越壁,“嗖嗖嗖”翻出陆宅,降落在街上。
空荡荡的大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也不辨东南西北,一头冲进黑暗之中。
吴青岚前脚刚跑,陆炳后脚就出书房,望了一眼淡青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叹口气,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吴青岚边跑边抹眼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拗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知道攒了一肚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攒得太多没处宣泄通通化成水分从眼里流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没头没脑地往前冲,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往下掉,熏死人的臭气劈头盖脸地裹住她,双脚更是不知道陷进什么东西里,软绵绵、黏糊糊的。
臭水沟?!
吴青岚反应过来,脑子“嗡”的一下,胃部剧烈收缩。
这时从黑暗中冲出一个暗红色人影,跑到她刚才失足的地方突然旋身腾空,像一只展翅的老鹰向她飞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将她连人带泥从沟里薅出来,一起落在路边。
吴青岚看看陆炳,再闻闻臭烘烘的自己,终于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声来。
她的哭声太响,吵醒了附近民舍中的百姓。有人迷迷瞪瞪地看见一男一女站在街上,便大喊:“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人!”
一户、两户纷纷亮起了灯,各家的男人披着衣服拎着柴火棍,气哼哼地冲出柴门。
陆炳目不斜视,只把腰畔的绣春刀高举至肩侧,拇指一弹,“锵”一声,宛若龙吟,绣春刀露出半寸闪着寒光的刀身,陆炳冰冷的视线映着绣春刀的寒光一起扫向众人。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们见状立刻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往回走。
京城里人谁不认识飞鱼服和绣春刀?别说那个女人只是站着哭,就算被杀了那也是“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
陆炳知道这些人表面上回去了,其实肯定躲在窗帘后面偷看。
他收起刀,将自己身上的飞鱼服解下来披在吴青岚身上,牵起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吴青岚甩了两下没甩开,只能任由他牵着,哭泣声渐渐变弱,只是偶尔抽泣一下。
陆宅就在眼前,两人都是飞檐走壁出的家门,此时若要再走正门进去难免要叫醒门房。
吴青岚始终低着头,陆炳便伸手搂紧她的腰,脚下连蹬数步,带着她越过丈高的围墙落在院内。
清风和清泉一直等在内院门口,陆炳吩咐二人准备洗澡水。
清风和清泉没有多想,以为是陆炳要沐浴,于是把浴桶抬进书房,等陆炳发现时水已经装满了。无奈,只得对吴青岚说:“去书房洗吧,我在外面守着。”
吴青岚折腾这一晚上,此时脑子里和心里都是空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闹些什么。
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被陆炳牵着手走进书房,望着氤氲弥漫的浴桶发呆,也不知道脱衣服。
陆炳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走过来轻轻拿走飞鱼服,吴青岚还是一动不动,陆炳将飞鱼服仍在地上,抬手抽掉她临时绾头发的簪子。
满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
他将她脸颊两侧的发丝顺到身后,两手移动到她颔下,解开颈间第一颗纽扣,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直到不着寸缕。
他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喉结随之上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