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经历太过痛苦,第七天的药喝在陆炳口中竟然不觉得难受,像喝水似的一口气喝完。
吴青岚接过碗,照例递给他一颗糖渍话梅,陆炳接过来放进嘴里,用牙齿剥掉果肉。
吴青岚又递过来一个小碟,陆炳将果核吐在碟子里。
七天七夜,陆炳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昏迷就是在忍受痛苦,他又不是个随便开口求人的人,也幸亏吴青岚心细如发才能从细微处发现他的需求,凡事不用他开口就能及时给与满足。
“大人想躺着还是坐着?”吴青岚把碟子放回桌上,问。
“到窗边坐一会儿。”陆炳说。
吴青岚把鞋子摆好,扶着陆炳穿鞋,一起走到窗边,让他坐下,将窗打开,自己在另一侧坐下,一手支颐望着窗外的远山,偶尔瞟一眼对面的范文孚。
春日的熏风缓缓吹过窗,吹到他的脸上,吹起他脸侧一缕发丝,他的侧脸看上去像远山的冰川。
“还要吃几张方子?”陆炳问。
吴青岚不自然地收回视线,清了清喉咙,收回托着下颌的手,说:“再吃两张试试,什么时候你的内力恢复能运功疗伤就不用再吃了。”
陆炳点头。
恢复内力吗?他简直等不及了,有太多谜团要尽快弄清楚。他的视线轻轻落在吴青岚脸上,仿佛在看她又仿佛看的不是她。
吴青岚不自然地用手摸摸脸,蜡黄的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色,陆炳的视线已经转向窗外,没发现。
晚上,陆炳正睡着,隐约觉得体内有一股热流仿佛小溪一样,由小变大,由弱变强,他蓦地睁开双眼,悄无声息地起身盘腿而坐,试着运行内力,熟悉的温润的力量在体内汩汩流动。
失踪多日的内力终于回来了!陆炳心头一阵狂喜。
他将内力运行一个周天,虽然有些生涩,想来是刚刚复原根基不稳的缘故。
收功,看一眼敞开的房门,因为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两人清誉,客房的门这几天一直都敞开着。
吴青岚睡在门口竹塌上,门外则睡着核桃。只是核桃睡觉太死,每每都是吴青岚照顾他。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吴青岚脸上,她的脸还是那么丑,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皱着,不知道梦里有什么让她如此烦心。
通过近几日相处,陆炳认为她与杀手同伙的一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但是拿他试药的事决不能轻易放过,无心作恶之人一旦做起恶来也并不必有心之人差。
他这段时间受的折磨毕生难忘,总要让她也尝尝。
黑暗中的陆炳瞳孔缩了缩。
吴青岚还不知道陆炳内力已经恢复的事,第二天给他诊脉,觉得脉行充沛,问:“大人觉得内力恢复了吗?”
“没有。”
“咦,不应该呀。”
换一只手,还是同样的情况,吴青岚建议道:“大人不如现在运功试试。”
陆炳依言打坐,然后神色淡淡地说道:“没有。”
吴青岚有些失望,安慰道:“不要着急,您体内的毒素已经解了,可能是前期静脉损伤太重所以内力恢复的慢,这两天好好静养,内力应该就能恢复。”
陆炳面色平静地点点头。
第二天傍晚,陆炳运功结束,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经脉中涌动的内力是习武之人的底气。
他太喜欢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了,尤其值得高兴的是,他竟然因祸得福,苦练三年没能冲破的瓶颈竟因此次意外而获得进展,内力较之以前还增加了两成。
陆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拿起腰带取出之前写的遗书,手指轻轻一捻,遗书在他手指之间化作湮粉。
沐浴,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推开房门。
青果向他行礼:“范大人。”
陆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青果乍一接触他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陆炳问:“小姐呢?”
“在……在药房。”青果答话的时候不由得结巴。
陆炳越过他径直走向药房。青果望着他的背影缩了缩脖子,今天的范大人与往日不一样,让他觉得有种压迫感。
药房里,吴青岚刚配完一副药,正蹲在地上研究怎么样才能让断肠花延长花期。陆炳推开门,站在门口。
吴青岚听见门响,回头,就见陆炳站在门口,身后是漫天落日余晖。陆炳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笑着问:“范大人,出来散步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炳望着蹲在地上的吴青岚,小小的一团,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能下地走动说明元气恢复了,你有没有尝试运功?”
陆炳一步步逼近:“你不怕我恢复内力?”
陆炳好像是在回答她,听上去却说不出来的奇怪,随着陆炳一步步逼近。
吴青岚看清他的神色,意识到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慢慢站直身体。
迎面走来的陆炳明明沐浴着晚霞,可脸上却挂着一层冰,看着她的双眸没有一丝温度。
吴青岚忍不住后退:“范大人?”
“我在茶棚的时候,你在哪儿?”陆炳问。
吴青岚呼吸为之一滞,眼神不由自主地闪烁,含含糊糊地说:“我……在路上。”
陆炳双瞳一缩,伸手如闪电。吴青岚下意识地一矮身转进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