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小郑医生的十字路口

人这一生就是这样，总会遇到些沟沟坎坎。有的人坚定地抬腿趟过，一笑而过；而有些人就会犹豫不决、畏缩不前；还有些人是会退回去，重新选择；极端的人却走了相反的道路，偏离了人生的轨道。可不管怎么走，都是自己内心的选择。

在这犹豫的十字路口前，有个影响你做出抉择的重要因素，那就是看你有没有坐标。是的，就是埋在你心里的那个标志性的东西。我们古人总说人人心里有杆秤。如果这杆秤深埋在你心里，那你的路就不会偏到哪里去。它总是在牵引着你、一路陪伴你向前。

小郑医生就是个有坐标的人。发泄过后，该干嘛还是要干嘛。从宿醉中醒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李梅梅去拜访同学的遗孀，同为复旦同窗的谭美晶。

再次见到谭美晶，她的状态还是一如既往地婉约、温和、从容而淡雅。当初他的哥们就是被她的内涵所吸引，追了好几年才抱得美人归的。看得出，目前她是从失去挚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你看我们这一天瞎忙的也没抽出空来看你。也还怕你看见小郑就会想到大哥而伤心，所以也不太敢来打扰。”李梅梅在他们大学期间没少和他们在一起玩，彼此都很熟悉。

“要是以前还真是会。你们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最怕看见老同学，也怕听他们的电话。如果是看见小郑啊，那老公的点点滴滴就会冒出来，心会很疼的。可现在不同了。小郑，你是最熟悉他的人。还记得当初在学校时，你们聊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谭美晶的平静的看着他俩。她那柔和的目光里，坚定而明亮。

“当然记得。大哥和我聊得最多的除了你，就是如何实现做个合格的外科医生。”

谭美晶深深地吸了口气，“是啊，他为了这个理想一直在坚定地前行着，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我很多次的在想，如果老公也像其他的医院一样，拒绝了这个手术，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欢坐在一起，开心的聊着天了；我的女儿也不会失去疼爱她的爸爸。可那就不是我的老公了。我知道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因为那总会给苦难的家庭带去点希望，总比一棍子打死的好。在他自己的字典里，作为医者的使命也不会让他那样做。如果有来生，让他重新选择的话，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抉择。这就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负。”

他们坐在小咖啡馆里靠近一颗大树的位置，阳光透过树木斑斑点点的照在谭美晶的身上。她被如梦幻般的黄色光晕包裹着，小郑和李梅梅都不忍破坏着这美丽而和谐的景象。

谭美晶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这次接下这台手术，并没有告诉我。一般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病例，他都会我和聊聊的。这事过后，他和我说自己知道这个手术的成功的概率不大，怕我为他担心。说实话，我是在心里埋怨过，不为我母女俩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吧？可见事后他的精神状态，我哪能说的出口啊。他背负着那么大的精神压力。同事同事的不理解、一些人的冷嘲热讽、加上病人家属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医院里闹事，最终他还是没有挺过去。一年啊，整整一年，他的内心经历过怎样的挣扎没人能懂。作为妻子，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心。我不怪那些说他是想出风头、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们，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我的老公；根本就不能明白装在他心里崇高的、为了医学事业可以抛弃一切杂念的信念。一旦人没了这种信念，他在这世界上就如同行尸走肉。就是因为懂得，才帮助我从失去他的痛苦中走了出来。我为他而骄傲，我没有嫁错人。我为什么申请调去小儿科？没人愿意去是吧？我去。我们当初为什么选择上医学院？不就是想着治病救人，为患者解除病痛嘛。儿科的工作是不好做。但我不仅仅是医生，还是位母亲。”

娇小的谭美晶此刻所散发出的力量感染着小郑和梅梅。小郑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感慨万分：“嫂子，我和梅梅在来的路上还商量着怎么安慰你来着。现在倒好，是你给我们上了一课啊。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真的很幸运遇到了你们。当初为了大哥能追上你，我们在背后做的那些个小动作，就像是发生在眼前。你和大哥到现在还是保持着初心，坚守自己的职责和理想，我佩服。特别是你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却还无怨无悔。真的，你和大哥都是我的榜样。”

谭美晶温润的脸上浮现了有如少女般的羞涩。她看小郑的心情有些沉重，有意引开了话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在背后捣鬼啊？其实我早就觉得你们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不会随波逐流的。所以就想考验考验他。梅梅，你当初是不是也看上小郑的这点了？”

李梅梅飞快的看了小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嫂子，我那时哪有你这样的眼光啊。只是觉得他人好又英俊，就…”

“就死乞白赖的跟着我了，甩都甩不掉。嫂子还记得我们上学那会，她跑我们学校多少回啊？学校门槛都快被她踏平了。还没少和嫂子挤上铺。”

不亏是知根知底的老同学啊，谭美晶的这招还真有效。只见小郑一脸得意的看着梅梅，而梅梅正怒目以对呢。

这一说还真勾起了对大学里的回忆。看着得意洋洋的小郑，谭美晶想起了小郑的一桩糗事来：“梅梅，你还记得我们四个第一次去学校外面的那个咖啡馆吗？就是在咖啡馆里等他们那次。也是这个季节。”

嫂子谭美晶提起的往事，李梅梅是记忆犹新。“当然记得了。那天本来说好是大哥请我们的，结果我们仨咖啡是喝了一杯又一杯，都坐了好几小时也没等到大哥他人。然后嘛，竟然某人也不见了踪影，害的我俩就差打报警电话了。”

李梅梅笑嘻嘻的看着小郑那尴尬的面孔，心想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郑是装出无辜的表情来，他一个激灵就想把话给圆了过来：“不是，嫂子。那个我不是丢下你俩。我那是第一次喝咖啡，还不太适应不是嘛。后来又一想不行啊，大哥这么久了还不出现，那大嫂你会不生气？所以就偷偷地去把大哥从图书馆里给抓过来。哪成想，两位美女不见了嘛。这可不能怪我，对吧？嫂子。”

“大哥没来你就跑呀？还强词夺理呢。”李梅梅怼着他。

“不是，梅梅你想啊，如果我不把大哥抓过来说清楚，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嘿嘿”

谭美晶这时陷入在回忆里，悠悠地说道：“是啊。他那天帮着导师查资料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也忘记了时间。这就是他，这才是他。我怎么会生气呢。”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大家都没在说话。好一会，谭美晶才从回忆里拔了出来。“你们今天来找我，不会就是叙叙旧这么简单吧？”

李梅梅这时拿出了结婚请柬，双手递给她：“恭请大嫂光临！”

谭美晶微笑着看着梅梅：“真好，恭喜你们！小郑是终于把你娶进门了。你大哥也会为你们高兴的。”一直都很坚强的她，这时眼角微微泛起了泪光。

“大嫂…”

“我没事，没事。是高兴的。”

在回去的路上，小郑一直不太说话。看着在沉思的他，李梅梅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她清楚在小郑的大学同学里，和大哥的关系最铁。惺惺相惜啊。她仿佛又看见了在小郑得知大哥患上抑郁症时的表情，不由的一阵心酸。

哪怕小郑再粗心，和梅梅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心情的。他搂着梅梅，坚定地对她说：“梅梅你放心，我有这样的大哥大嫂，就不会给他们丢脸的。更不会给你丢脸。我是想明白了，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啊！人生难得圆满。那么就从今天起，做我应该做的，其他的留给时间去评判。我是小郑我怕谁。”

李梅梅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在他的怀中流下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