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死了1个打更的
村里的老葛死了,老葛是个打更人,打更人算是个很古老的职业了,古老到现在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谁家里现在还没个闹钟呢,只能理解为这是他的一个爱好了,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光棍,他能选择的爱好毕竟十分的有限。
老葛的尸体倒在乡间的小路上,昨夜飘了一晚上的雪,将他的尸体掩埋了一半,但很显然他不是被冻死的,因为他的脑袋被啃食掉了一半,不那么血腥的说,看上去像是被剥开一半的红柚。此外没有多余的伤口,很显然是一击致命,进一步可以推测出是偷袭。
村子里以前也进来过野兽,能造成危害的是狼和野猪,冬天正是他们饥肠辘辘的时节,荆荡又是一个很小很偏僻的村子,村子的最南面是祖坟老地,坟地再往南就是一大片深不可测的老林子,说是被狼咬死了,算是个说得过去的安抚人心的说法。
表面上看,所有人都认可了这个说法,可私底下却依然还是众说纷纭。亲眼见过老葛死相的村民几乎全都是一口咬定,老葛不可能是被狼咬死的,这不是糊弄明眼人嘛?尸体上根本就没有搏斗留下来的痕迹,要是一击致命的话,致命伤只可能是在咽喉。再说什么狼有那么大的嘴巴能一口咬掉半个人脑袋?
那不然就是老虎?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设想。这个猜测也站不住脚,因为这一带从来就没出现过老虎。或许是新搬过来的老虎呢?提出老虎猜想的人仍然坚持己断,并且不断向外推销自己的推断,于是老虎论又成了老葛之死一个新的推测。
这还算比较靠谱的,老坟场那边那么大一片林子,怎么还藏不住一只老虎?作为村民们这段时间茶余饭后最大的一个谈资,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无可避免的往怪力乱神的方向靠拢了。
据养鸡的王独眼说,他老婆从她妯娌张婶的口中打探到,两个月前的某天凌晨,张婶的老伴李三豁子起了个大早刮旱厕,装了两桶大粪去浇地,那时候天还没大亮,雾蒙蒙的,路上就他一个走路的人。走到巷子口一拐角,他看到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在走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老葛,因为他手上拿个锣。
三豁子原本是要喊老葛的,可他一瞪眼瞧时却发现老葛的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那东西足足有一头小牛犊那么大,但没有小牛犊那么高,倒是跟小牛犊卧在地上差不多。天黑又起了雾,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看见圆咕隆咚的也分不清头尾,慢腾腾的跟在老葛的后面,老葛自顾自的往前走,好像也没有发觉。
三豁子说一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没发觉有什么不正常的,还以为老葛是买了一头老母猪往家赶呢,毕竟打更不能算是个营生,又没人给他付工钱,村东头的赵瘸子,不就是靠着养猪去年大赚了一笔吗?
可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就在他眼前出现了,那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忽的打了一个冷颤,就听见“咻”地一声响,一个灰老鼠那么大点的东西从它的脊背上被喷射了出来。三豁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被喷出来的那个小玩意在半空中将落未落之际,倏地伸出了一对小翅膀,围着地上那坨玩意儿和老葛头顶盘旋了一周,便振翅飞远不见了。
一直到这里都还可以给出解释,兴许就是只蝙蝠呢?蝙蝠趴在猪背上,倒是个趣闻。三豁子重新准备开腔跟老葛打声招呼了,顺便打算叫住他要根烟抽。就在这时,又是“咻”地一声轻响,那坨浑圆的动物背上又喷出来一个小东西,跟刚才那个是一模一样,他这次可是看得真真的,那绝不是一只蝙蝠或者麻雀伏在猪背上起飞那种轻飘飘的势头,那起势是很急的,就像一发炮弹从炮筒里被射出来一样。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他确实眼神好,他几乎看到了那个动物两肋上各有一排一张一合的气孔,气孔每收缩一次,一攒劲儿,必喷出一只雀儿送上高空,或许那也不是雀儿,但它们飞走的太快了,眼睛能看到的就是个影儿,姑且那么叫吧。
短短半袋烟的功夫,地上那个东西已经往天上发射了八九只雀儿了,“咻咻”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很清晰。既然自己都听到了,老葛没有理由听不到啊?但老葛自始至终就是没有回头看一眼,对身后的一切全都置若罔闻。
三豁子眼睁睁的瞧着那个东西跟着老葛离他越来越远了,从他第一次看到老葛身后那个东西从背部向外喷射黑雀的时候他就站定原地不走了,他害怕跟上去会引起那个东西的警觉。谁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迷信,忌讳的东西还是挺多的。但他也并非没有一点底气,毕竟——大粪,也是可以驱邪的。
老葛的身影渐渐从清晰走向虚散,三豁子暗地里吁了一口气,他打算换一条路线,至少今天不想再见到老葛了。
正在这时,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停了下来。三豁子的视线可从没从它的身上转移开来,看到那个东西停下来了,他心里又骤然紧张了起来。一只手悄悄从扁担上耷拉下来,如有不测,他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朝那东西泼一瓢粪!
那个黑影不那么圆了,它慢慢的拉长升高,它站起来了!它虽然站起来了但还是没有露出脑袋,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血红色的,滴溜圆,泛光!竖瞳!一眨不眨的朝着三豁子看!
三豁子“啊也”一声当场就嚎了起来,身子一个打摆两桶大粪涂了一地,鞋面上也沾了一些。他转身欲跑,心里面已经跑出两里地了,耳畔却传来老葛的声音:“呦,他三叔啊,浇地去啊?”
这一声问候帮他三叔定住了心神,他再往老葛那边一瞧,老葛还是站在那里,那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不得地上的两只桶,连手上的扁担也不要了,三豁子没搭老葛的话,转身拽开小碎步一溜烟儿直接跑回家里去了。
“其实那个时候吧,老葛就已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盯上了。”在老葛出事以后,这件事才渐渐在村里面流传开来。作为一个过来人,三豁子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这也就是我啊,稳!这要是换一个愣的,不要命的,但凡要是跟老葛搭上了一句话!我跟你们说,指定下一个被盯上的人就是他!还有为什么我没事,主要就是那天我挑了两桶大粪,大粪这玩意儿辟邪你们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