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乱战(上)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今夜的潭州注定是难以入眠，多日前肆虐余杭的祝融又降临了潭州，好似当日那一幕又在今夜重演，哭声，叫喊声，嘶吼声，兵器交错时发出的碰撞声，火焰燃烧时木头的噼啪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嘈杂喧嚣混乱异常。
徐晓抱着包袱被人群裹挟着住客栈外而去，纵使他的力量远超常人，也被挤得左摇右摆，可想而知其他人更是难以维持平衡。
这一切都是毫无预兆的，在短短一瞬间灾难便降临了。当时他正在纠结要到底如何是好，是明哲保身抽身事外，还是遵循大义与恶徒斗争到底，心绪纷乱如麻，一时没了主意。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然后接着就是隔壁院子里那些匪人呼喝了起来，叮呤咚隆的一阵乱响后便有厮杀声传来，徐晓心道莫不是匪徒所说的连家追兵到了，在客栈火并起来了？
徐晓知道此时客栈已经成了狼窝，处处充满危险，再待下去难免卷入两方的厮杀，徐晓对自己的武功高低是清楚的，自己实力其实也就跟那个叫张强的差不多，在力量上自己更胜一筹，但武功高低还得看招式技法，自己不通技法只能靠蛮力硬刚，而人家呢？在这种一听就不是善类的组织里混的人技法能差，真厮杀起来自己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之前的冲突中自己能占上风全凭对方一时大意。
徐晓通过他们之间的对话时的言语判断，估摸着张强在那些人也只是垫底的，真的高手应是那两个被称作舵主，名字分别是叫屠仞，傅宾的人，其中那个叫屠仞的应该就是挡下自己一拳纹丝不动的阴郁男子。至于其它人就算不如这两人也定然胜过自己，而能逼得这伙人走投无路的对手，实力肯定是更胜一筹。
若是一不小心对上那些强人纵然不会被一刀毙命，也必定捉襟见肘左支右绌难以抵挡，更何况自己只有一人，他们有这许多人，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要是被他们围住，恐怕小命不保。
不过徐晓久悬不下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之前一直纠结的问题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了结了，这么大的动静，只要潭州衙门巡捕衙役不是猪现在就该发现了。
该赶紧离开了，徐晓心想真是倒霉，住个店都能遇上这种事，话本里演的都没这么奇，希望那些跟自己一样受到池鱼之灾的住客们平安。
徐晓倒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抱起床边的包袱就可以溜之大吉了，就是白瞎了住店的那一钱银子了，只当是打了水漂吧，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一出门就见混乱一片，到处都是逃命的住客，一个个衣衫不整，甚至光着屁股就跑了出来，哭爹喊娘，甩开膀子就往外跑，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生怕跑得慢了。
也不知是谁手忙脚乱中打翻了油灯，干燥的气候，遍布木质家具的房屋正是火焰的温床，客栈的房屋又是密集，混乱中更无人去救火，不一会儿便引着了好几间房屋。
夏日的夜晚正是风紧的时候，正所谓风借火势，那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那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赤色。一时间深夜恍若白昼，光明喧嚣，这倒是另类的让徐晓看到了白日未曾见到的热闹场景。
客栈里两伙人正杀的起劲，一伙自然是屠仞一行人和同福客栈的那些人，这些人都是那个叫天宗的神秘组织的，穿着各异，镖师，小二，掌柜各色人等杀作一团，乱糟糟的，人数倒是不少足有二十来人。
另一伙人数不多只有八九人，但却着装统一，清一色的皂布窄袖对襟短打装扮，进退有度，混乱中却仍不失章法，隐隐间可见有军阵的影子在其中，人数虽寡却能不分秋色，精气神不是那些游兵散勇可比，而且各个技艺精湛，相互间实力相差不大，屠仞一方虽有几人实力尤在其上，但更多人远远不如人家，两三人才能挡住人家一个人。
刀来剑往，厮杀间碎木乱石四处横飞，不时有倒霉蛋被打得头破血流，客栈里好似被拆了一般，几面院墙都被波及垮了下来，好在这些人互相钳制，又无心去杀一些不相关的闲人，那些不幸被牵连的住客们除了那些逃命时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杀戮场的蠢货，都算是保全了性命。
其实不要乱跑，远远的躲开也是可以保命的，凶徒们可没兴趣对他们赶尽杀绝。不过已成惊弓之鸟的住客们哪管这些，一股脑的往客栈门口挤，都想着早一点逃出生天。
而同福客栈却只有一个大门，大门又不甚大，平日里通行是够了，现在逃命却嫌狭窄，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为了逃命这些住客间是又推又搡，又挤又拉，生怕别人先自己一步逃掉。
徐晓被挤在其中，怀里紧紧的抱住包裹，生怕里面的东西被挤掉，前后左右都是人，只挤得他脚不沾地，只闻声音，看不见脸！只感到脚丫子被踩不晓得是谁，体味汗臭味甚至屎尿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他都有些呼吸不畅了。
人挤人总是有体弱身虚的被挤倒的，平时没什么，但此时一但被挤倒基本上命就没了，别人可不管你躺在地下，为了逃命踩死一两个人算什么？人性中的阴暗面在此刻揭露无遗。
徐晓眼见两三步外一个人被挤倒，淹没在了人群中，心下大急，少年纯朴价值观让他无法容忍一个人就这样在面前死去，若是无力拯救自己也不会自不量力，但明明自己可以救而不去救却难合道理，若是视而不见见死不救的话自己将一辈子都难心安。
赶忙腾开一只手来拨开人群向那边挤去，徐晓一身的巨力就是与那些凶徒相比也毫不逊色，何况一群基本上没练过武的普通人，先前是怕挤倒人才收敛着力气，这时为了救人爆发出来，当即立杆见影，汹涌的人潮在这刻停了下来，前面的人总算是松散了些，抓紧时机跑去，被徐晓分开的那些人骂骂咧咧却也不敢计较，只能绕开徐晓，拥挤的人群中竟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个空洞。
徐晓扶起被挤倒的那人离开人群，那两波人的战斗还没有波及到这儿，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安全的，这里的危险并非来自凶徒而是来自他们自己。
刚刚光影昏暗又拥挤异常徐晓并没有看清被挤倒的人的脸，这会只听他千恩万谢，徐晓正想说何足挂齿类的话，却见他抬起头来惊道：“是你？”
徐晓一看这人却是认识的，这不就是那个被打的大叔吗？他也真是倒霉，先是被人打，后是被人推倒，险些丧命于众人足下，而且两次都是自己所救，这也算是种缘份吧。徐晓露出一丝笑容，想说一说两人间的不解之缘，还未开口却见大叔眼中露出一丝惊恐。
一蓬血花溅起，血洒如雨，染红了徐晓的半张脸，在火光映照下犹如地狱归来的修罗，狰狞可怖。他刚到嘴巴的话顿时止住，他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一时间一切的纷乱都与他无关。
有人偷袭，是大叔推开了徐晓，自己却被利刃劈中，刀劈在了他那瘦弱的身躯上，在金铁面前人类的肉体是那样的脆弱不堪，刀刃划开胸膛仿若无物，血液汩汩流出，张了张嘴，大叔还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眼睛中渐渐失去了光彩。
徐晓仿佛失去了神，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惨烈的死在面前，而这个人是因自己而死，徐晓救了大叔两次，而大叔却用自己的命报答了恩情。
刀风凛洌，继续向徐晓袭来，欲斩徐晓于刀下，却不见徐晓的眼中燃起了名为复仇火焰，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以血还血，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