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
没人
顾九思自是不知严方这话究竟是何人授意,是他自己,抑或是那帝王。只是无论哪种,他这番话显然都是白费功夫。
因为沈星河听完以后沉默了很久,而后问了严方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窗外大雨滂沱,雷声震震,闪电划过昏暗天空,严方脸上的蛊惑之意尚未收起,转眼便因沈星河的话语僵在原地。
他难得的愣住,半晌没有回话,最后眼睁睁地看着沈星河站起身对他回礼道,“夫子,课业结束了。”
及至沈星河开门而出,他才像是回过神般狂笑起来。
他越笑越大声,毫不遮掩,近乎癫狂,跟从前那副端庄有礼的样子截然不同。而方才还响彻的雷声,竟也在突然间便消失无踪,好似从不曾来过。
只是这些,都与沈星河无关。
他在长廊中越走越快,到后来竟难得没有规矩地奔跑起来,那癫狂的笑声和风雨声被他抛在身后,只有沉重的喘息跟心跳声近在耳前。
风裹挟着雨敲在檐上,很快汇聚成溪流坠落而下,聚成水幕,发出连绵不断的响声。
除此之外,一切却又安静极了。
沈星河便在这风雨中,带着满身的寒意和水汽,出现在崇慧娘娘的眼前。
昏暗寂静中,只听吱呀一声,崇慧娘娘回过头来。
她怀中的沈夜升睡的正沉,眼角还有未干的水痕,似是刚刚哭过。
顾九思忽地想起严方那句,不知那位小殿下怕不怕打雷。
分明是为了蛊惑人时故意说的话,分明一个孩童哭的缘由有很多种,可顾九思还是下意识地生出了旁的想法。
不得不说,严方倒也确有几分本事在。
他这般暗想,崇慧娘娘已将沈夜升放在床上,拿出帕子走上前,细细擦净沈星河身上的雨水。
她动作温柔,轻抚他因喘息而起伏的脊背,而后用一种说不清的语调,像是哄小孩般道,“皎皎,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要找娘亲吗?”
年幼的沈星河擡头看她
孽债的畜生,才会一次又一次辜负沈星河。
原来不是的,竟然不是的。
修道之人道心不可受损,哪怕只是失了半分道心,都会被魔气侵扰,重则身死道消,轻则灵力暴动。
沈星河在秘境伤人,出去却杀了凡人。不是他眼中生灵有别,是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暴动的灵力,泄露在外的灵力杀不了修道之人,却杀得了从未修炼的凡人。
他早就该想到的,千绝峰处处护着沈星河,当年得知是他害得他不能成神,一整个门派拼死都要杀了他。沈星河的小徒弟们到他死那日都不待见他。
他们不可能真的让沈星河进入人间炼狱无尽渊,是沈星河自己要进去的。
沈星河接受不了他杀了凡人这件事,才会主动进无尽渊,他无法原谅他犯下的罪孽。
顾九思恨地简直说不出话来,他当年在沈星河成神之日和他勾结在床榻,也未曾见沈星河失了道心。
他看不上的小玩意,他放过的漏网之鱼,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沈星河逼进了人间炼狱。
可若是沈星河有罪到得进人间炼狱无尽渊赎罪,逼得他失了道心的人又该被千刀万剐多少回,下多少次地狱?
顾九思突然不想问他们的答案了,他也不想学什么正派之人讲证据,所有害沈星河的人,跟他一样去死就好。
“妖魔的命在天道那里不算命,杀了凡人,哪怕杀的是恶人都要背上孽债。我若是杀了你们,天道会把你们的命一笔一笔算到我的头上,迟早要我神魂俱灭,以命抵命。”
几个长老原本还被吓得险些面无血色,听到这话也就放了心。
可下一刻,顾九思又说,“真可惜,我不在乎。”
他一剑挥下,长老们刚要昏死过去,就看到那剑停在了半空。
沈星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身素净的衣裳全是血迹,有些地方已经暗红发黑,有些却像是刚染上去的一样。
顾九思拿着剑的手一松,不知是想转头就跑,还是该去看沈星河身上受了多少伤。
就在他捏着诀打算瞬移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年人从沈星河的背后走出。
“我说我大哥怎么救了我就要走,原来还要来救别人……”
师尊成神失败以后,连闭关的时间都没有就进了九天炼,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是为了道门。那帮牛鼻子却不领情,整天净做些幺蛾子。”
顾九思倒是经常听他身边的妖魔,牛鼻子牛鼻子的骂,从道门人士口中听到这个词,还真是头一回。
“我听说沈仙师举止有度,最是不喜污言秽语。你这么说他们,也不怕你师尊怪你?”
“我才不怕呢”,许真棠想也没想反驳道,“那帮家伙就是臭牛鼻子,讨人厌得很。要不是我师尊道心无瑕,心性仁德,他们早就下黄泉了。”
顾九思这倒有些惊异了,上辈子他跟沈星河在一起的时间久,跟许真棠他们却是除了打架以外,再没有别的交流。
眼下见他如此真心的祝同门下黄泉,实在是来了兴趣。
“他们做了什么才这么讨人厌,你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了”,顾九思停了一下,“若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辛,你不肯告诉我也是情有可原,我也就不会再问了。”
“也不算什么秘辛”,许真棠拍了拍旁边的桌子,“我师尊还有好大一会才能回来呢,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顾九思挑了挑眉,依言坐下。
沈星河问鼎仙道的消息还没传遍天下时,道门就已经派人前来拉拢他。各大门派都对他许以厚礼,更有甚者,直接带着掌门之印找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