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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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清的位置，可看见旷野燃烧着无数的篝火。这些篝火照亮着道路和轮番上前攻城的义军和阵形。极富震撼力的呐喊，隐约如远山上的树涛，被夜风时有时无地传送过来。

这样壮观的战争场面，玉清已观看过多次。最近一次是在临县城楼上，而此时是在辽州城外义军的大寨中。角度不同，引起的亢奋心情却是一样。

王自用率盟军大部从窦庄北上。在磨盘山复与阎正虎兵分两路，先后袭陷沁州、武乡，又转攻辽州。韩廷宪、豹五从窦庄赶来，正遇上这场空前激烈的战斗。因豹五求抚，张道浚提出要以紫金梁头为代价，韩廷宪就动员豹五赶到辽州，说他有办法说服王自用。果然，王自用欣然地将豹五接纳下来，但没派豹五攻城。有张献忠、老回回、八金刚，他以为足够了。他准备在城破后巷战时，再作为预备队投入进去，给敌手以最后的致命一击。

“那几处火为什么烧得特别大？”立在玉清身边的红鹃问。

已从产后的虚弱和失子的悲痛中恢复过来的玉清，顺着红鹃手指的方向，望了眼远处如波浪般汹涌的火势，凭经验，她说：“那是城根下的房屋烧起来了。”虽然看不见，可以感觉火光一定在巍峨的城墙上跳跃。守城的一方，为防止攻方利用城根的房屋做掩护，而将其烧毁，是常有的事。

“不知城攻下来没有？”红鹃又问。

“没有，你听呐喊声就知道。现在的呐喊平稳而富节奏，就属于正在进攻中的呐喊；如果城破了，就会发出溃堤一样的嘈乱的喧嚣，这中间，还会有一股像钱塘江涨潮时发出的那种陡然上扬的声浪。”玉清这样解释后。红鹃用心去听，果然听出些道理来。

辽州城的确还稳稳地控制在官军手里。知州李呈章在曾官行人的杨于楷、刑部主事张友程、举人赵一享、侯标等帮助下，组织了有效而猛烈的抵抗。

豹五寨内，一队剽悍的骑士已披好铠甲，早装好鞍的战马，不时交换前蹄轻扣地面。一身戎装的豹五，离开他的严阵以待的队伍，走向寨后。

玉清看见豹五带着凝重的神色迎着她走来，不由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心神不宁，早已身经百战的他，难道也会怯阵？”

豹五先望了一眼红鹃，说：“我和夫人说句话。”

红鹃知趣地退到一边去。豹五转过身，望着爱妻疑惑的神情，先开口了：“你先到韩先生处去，与他家人在一起吧。”

“为什么？”

豹五情绪激动起来，咬咬牙说：“今晚，要杀王自用。我和韩廷宪、破甲锥已约好，王自用如来我处，就由我动手；如回营就寝，就由破甲锥动手。”

玉清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杀了他要往哪儿去？”

豹五咬咬牙说：“是他先要杀我。今晚杀了王自用后，我们就去投张道浚。”

“你怎么知道他先要杀你？”

“他给韩廷宪写信，叫韩廷宪杀我。”

“是韩廷宪将书子给你看了？”

“如果真是那样，我不会相信，是送书子的人被我抓获了。”

玉清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说：“豹五，我还是疑心这是韩廷宪搞的阴谋，为什么你扎下营，那送书子的人就撞到你手里来了，不是太巧了么？”

豹五心里豁然醒悟，“是呀，哪能这样巧呢？”

玉清继续说：“为你和我的事，王自用也许恨你，可不至于谋害你；如果真要害你，你刚入山西那时，不更容易吗？还有，他真要害你，为什么还要派邢红狼赶来临城援助呢？韩廷宪说是他擅自做主派邢红狼来援临城，你想想，他的话经得起推敲吗？”

豹五脖子上青筋一涨一缩，半晌，将脚狠狠往地上一跺：“不管是真是假，这事我也要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