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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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七日，张献忠从东园行宫迁入皇城内油漆彩绘一新的西王宫。冬至为一阳之始。冬至前一天，张献忠至东门外之圜丘，行郊天大祭。第二天，依俗，举行了盛大隆重的庆典冬至大贺朝。散朝，在承天殿赐宴，特别请了已由吴继善从天全山中请回的利类思、安文思两位教士赴宴。

利类思时年三十八岁，七年前来华，先在江南传教，五年后受汤若望邀请到北京参与修订历法，并因此结识了东阁大学士、绵州人刘宇亮，也就是在刘宇亮的鼓动支持下来到四川传教。安文思比利类思小三岁，也刚好晚三年来华，主动要求入川充当利类思助手。此后二人密切合作，积极在成都、阆中、重庆等地传教，成绩斐然。两位教士发展信徒，与万历年间进入北京的天主教士利玛窦一脉相承，重点在读书人中开展工作。为能与信奉孔孟的读书人溶为一体，两人不但穿儒服，习汉语，且熟读诸子百家，钻研中国风俗礼节。到成都后，常入当时读书人爱光顾的茶楼酒肆，和名士饮酒赋诗，畅谈天文地理，言谈中引经据典，如数家珍。宣扬天主教义，总在中国史籍上找根据，把中国关于天的观念说成是他们宗教中的天主，把他们尊爱天主与爱慕人和孔子仁者爱人的学说相比附。以此，成都的士大夫大都乐于与之交游，不少人也因此接受洗礼加入天主教。

张献忠看见两个高鼻深目鬈发，头戴东坡巾，身穿锦袍的高个子中年男子进来，走至丹陛前立定，行鞠躬礼，而后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说：

“恭祝西王陛下万安。”

见两人不肯跪拜，张献忠面露不悦。吴继善忙跪下叩头，解释说：

“陛下，他俩是西洋人，最高礼节就是鞠躬致敬，盖因他们的膝盖骨与我们不同所致。”

听了吴继善解释，张献忠脸色稍舒。两位教士行了礼，又呈上特别携来敬献给西王的礼物：圣母油画一幅、官话本《圣经》一本、珍珠镶嵌十字架一座、《坤舆万国全图》一册、八音琴一张、浑天仪、地球仪各一。都是张献忠平时所没有见过之物。

对地球仪，经二教士一番解说，张献忠立刻发生了浓厚兴趣。用手将地球仪转动数圈，望着壁上插着的银烛，问：

“你是说太阳，就好比那一枝烛；咱们地球，就像那只围着烛火绕飞的虫子？”

利类思微笑着说：“陛下天纵英明，这比喻打得再好不过。”

“太有意思了。”张献忠说。回到桌边，眼睛落到圣母像上，觉得那金发女子实在漂亮，就是鼻子太高了一点，嘴巴也大了一点，还有奶子也大了一点，用手指点着问，“这是你们所信仰的圣母，就像我们的观音菩萨？”

“正是。画上的正是我们所信仰的观音菩萨。”

“可没有我们中国女人漂亮，没有观音菩萨漂亮。”

张献忠说着哈哈大笑。二教士也跟着笑。此时，在二教士眼里，大西王不但威严庄重，而且机敏幽默。

“坐。”张献忠点着汪兆龄旁边的位置。待二位教士坐下，又复问道，“二位司铎为啥不结婚？咱们中国的女子，你俩看见的，可漂亮了。如果要的话，孤立马为你俩选一个。”

“谢谢。”利类思赶紧婉谢，“禁欲是上天给我们信徒的恩赐。”

“噫？那二位司铎别想拉孤入你们那教了。孤以为，女人是上天给孤的恩赐。哦哈哈！”张献忠感到了由衷的愉快。

一席话谈下来，张献忠对二位教士很快产生了好感。笑着问：

“二司铎知识广博，既深通天文、地理，又知各国政治，孤想请二司铎驻成都，以便顾问，不知意下如何？”

利类思躬身回答：“良禽择木，良士择主，西王仁圣，我二人不才，敢不从命。”

这时，在二教士心目中，张献忠是个聪明的，一定能够将蜀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的领袖人物。

“那好，孤就任二位司铎为大西天学国师吧。”

二教士赶快起身鞠躬。众人鼓掌。坐在远处的吴继善喜形于色。

“摆膳吧。”张献忠吩咐。

随着尚膳监太监的一声尖声高叫：“摆膳。”装在食盒里的菜肴流水一样开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