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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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深坡陡的韩城县城，正当赶集的日子，热闹非凡。

一个英俊少年立在东关街头，带着新奇的目光瞧着这座陌生城镇的街景。少年是张献忠，他是第一次到韩城，感到一切都很新鲜。

“八儿，八儿。”是女孩清脆的嗓音。

张献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在这陌生的地方，有谁会认识他呢？他转过身去，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那女孩一张脸蛋白里透红，眼睛象杏核一样圆，漆一样亮。他认出了，是寇莺。好几年没见面，寇莺长高了，更漂亮了，漂亮得叫张献忠眩目。

“八儿，你怎么在这里呐？”寇莺睁大眼睛，十分惊奇地望着他。

“我跟大大来这里卖枣。”张献忠略微显得有点不自在地说。“你呢，寇莺，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我姑姑在这城里住，我爸调防到河东去了，就将我暂寄在姑姑家。我陪你逛逛街景吧。”寇莺说。

两人聊着，顺着大街走出城外，来到长着一排垂杨的居水河边。居水河床中一泓涓涓细流，河滩上满是磊磊的石头。

“你准备卖一辈子枣吗？”寇莺问。

“不，大大说了，这里回去，我就要到县衙里去学当书手。我家有一个亲戚与县衙胡经承耍好，是他帮撮合的。”

“喔，书手，就是衙门里头戴吏巾，穿元缎直裰，虾蟆头厚底靴那色人？”寇莺饱满的红唇微微噘了噘，这个动作很细微，张献忠没有发觉,可是从语气中感觉了。

“嗯，不好吗？”当书手在乡里，在张献忠心目中是很荣耀的一种职业。

“好，衙门里书手都是很体面的。”寇莺上下打量着张献忠，脸上有了笑意，仿佛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个书手似的。

寇莺脸上灿烂的笑容鼓舞了张献忠，他兀然地，结结巴巴地说：“寇莺，你等着我，等我有出息了，嫁给我做婆姨吧。”

寇莺黑漆漆的眼睛盯紧说了这话后脸涨得通红的张献忠，一点不慌。她年龄虽小，却显得很沉稳，过了一忽，缓缓说：“八儿，也许不可能。人都是认命的，谁知那命是怎么安排呢？”

张献忠：“那你会嫁给谁呢？如果你大大要你嫁给一个将军，我这就去当兵，我一定会当一个比你大大还大的将军的。”

寇莺苦笑道：“我还不知道我会嫁谁，这是由我爸安排，由命安排的，也许今后我俩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呢。”

“为什么,今天我们不就相遇了吗，你姑姑不就住在这里吗？”

“我姑父也是宦游这里的，谁知隔两年又会迁到哪里呢。今天能在这里相遇，实在太巧了。”

“我们一定能再见面的。你大无论怎么调，总不会出山西、陕西、河南、直隶吧？”张献忠执拗地说。

“难说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寇莺眉宇间含着深深的忧郁，“听我爸说，自熊经略被皇上逮去北京坐了福堂（监狱），东夷没了敌手，更加猖獗了，辽东好多城镇都给东夷占去了，保不准哪天就会奉诏去辽东打仗呢。我爸说，他一个军人，为国战死是自己的本份，只是丢不下我。”说到这里，寇莺声调变了，“我也丢不下我爸。”

“皇上为什么要干将熊经略逮起来的傻事呢？”关于这事，民间有许多传闻，张献忠在茶楼酒肆也不止一次听说，不过像今天这样关心是第一次。

“谁知道，也许是因为太年轻吧，听说皇上年龄比我才大两岁呢。”寇莺说。

“什么，才比你大两岁？”张献忠感到不可思议而吃惊了。也就是说，当今的皇上，比他自己不过才大一岁，就统治着如此广袤的一个国家；而他，还在跟着大大卖枣。心理上受这一冲击，他真有些惶恐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