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门（3）

莱昂爬起来，拍打身上的草屑泥土。他在脚旁见到了刚刚丢出的石头，刚刚砸中自己的显然就是这块东西。比起被戏弄之后的不快，他现在倒真的有那么一点好奇。

他又把石头捡了起来：“真了不起。我还以为石头会反弹回来，没想到是从后面。”

说完，他第二次把石头丢向彩虹门。这次他有了防备，石头出手立即转身，可什么也没有朝他飞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想错了，咚的一响，后脑冷不防又挨了一下，他怪叫一声，抱着头再度倒下。

又一次爬起，他揉着脑后：“难道反击一定会从后面来吗？”

“不一定，随便什么方向来都是有可能的，”奈瑟琳一脸坏笑，“只是你运气不好，两次都碰上。请想象一下，当攻打彩虹门的敌人万箭齐发，投石机隆隆地轰出巨石和火球，法师们将火焰、闪电和强酸向着城墙倾斜……迎接他们的该是怎样的惊喜啊？”

莱昂他们一齐沉默，连看向彩虹门的眼神都变得崇敬。

“什么样的攻击都能转移吗？”布蕾问，看她模样，虽然累得不轻，依然有点儿跃跃欲试。令人类或者精灵疲惫的旅行对她而言不过相当于散步，但在寂静港的治疗耗去了她和奈瑟琳大量灵能，至今还未恢复。

“至今从来没有不能过，”精灵女王像在歌唱，显是对此很自豪，“从来没有。您要亲身体验一下吗，布蕾小姐？”

布蕾沉默了片刻：“不用了。既然诺拉尼卡斯的大军都对这座彩虹门束手无策，我就不白费力气了。”

奈瑟琳满意地转过身去：“客人们都见识过了，费穆拉诺，开门吧。”

“如您所愿，陛下。”彩虹门的守卫应道。他张开双臂，开始以精灵语歌唱。

——明月当空，群星闪耀。

精灵才一开口，莱昂就屏住了呼吸，他头一次发现，亚伦之外的男性生物的嗓音竟也能攫去他全部的注意。

——此时此刻，我请求诸神倾听。

这、这是凡间生物能发出的声音吗？好容易莱昂才抑制住跪下的冲动。没有任何乐器伴奏，仅仅只是一个精灵，凭着他的歌喉就能做到这地步。四周安静下来，风声，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长草起伏的摇曳声统统听不到了，仿佛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也懂得不可打搅。

几个小节过后，奈瑟琳接上，与费穆拉诺对唱。刚刚还以为守卫的歌唱无人可比，可现在，他实在分辨不出他们俩究竟谁的声音更动人。

——处处险恶，世人已然迷失。

小腿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莱昂低头，一只兔子蹲在他的脚边，一动不动地向着彩虹门的方向。陪同安薇娜到埃尔达神殿去的经历他记忆犹新，如今那个夜晚的景象重现，数不清的飞禽走兽与精灵、与人类并肩伫立，静静聆听这不该存在于世上的歌声。

这是神灵借助他们的唇舌发出的歌声吧？莱昂不禁如此思忖。

——然而生命本身永远值得我们热爱。

随后城墙上的精灵卫士与女王身边的猎手们也加入了歌唱的行列。数千人发出的只有一个声音，歌声如同涨潮时涌起的海浪，轻而易举就将全部的意识吞没，莱昂动弹不得，却丝毫也没有危险的感觉。

——生命的存在就是万物的选择。我无意盗取您的神力，恳请您再次赐予我们希望，指引前行的道路，救赎每一个卑微的生灵。

许久，莱昂才意识到歌声已经停止。他缓缓扫视一周，精灵们双手合拢在胸腔，像在祈祷。而其他人，包括布蕾在内，个个若有所思地站着一动不动。

“来吧，”奈瑟琳女王提醒，“这是特雷格大陆绝大多数生灵一生难得一见的场面：彩虹门开了。”

莱昂望向圆形的大门。左右两侧的彩虹还在，门内旋转的色彩已经消失，他看到了门后是平整笔直的道路，鲜红的地毯上撒着各色花瓣，精灵卫士和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们夹道欢迎，看起来与他当日陪着亚伦一同进城也没有什么不同。

“终于，”安薇娜张开双臂，给了精灵女王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切都结束了。”

“不，”奈瑟琳纠正道，“你还年轻得很呢，一切都只是开始。”

女王率先通过了大门，城头上的卫士们一齐举剑致意，看起来就好像城头凭空高了一尺；接着是作为贵宾的安薇娜和莱昂他们，其他人是还好，尼克对此颇为惶恐；之后是猎手们和其他的随从，待最后一人也进门，无数色彩又开始在门内盘旋，彩虹门再度将人类与精灵的世界隔开。

莱昂留心观察，门的材质像是木头，与精灵大多数的建筑一样，表面密布精美的雕刻。走进门内，才发现这座保卫彩虹门的堡垒远没有正面看起来那样大，前后只不过两座相隔不远的单薄城墙。倒是美轮美奂的精灵建筑比比皆是，或者精巧，或者雄伟，就他所见，每一座都堪称是艺术品。前来欢迎的精灵们温雅与热情兼具，既让人感受到他们诚挚的敬意，又不会因为太过亲昵而令人生厌。

尼克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莱昂大人，我不太明白，看起来……呃，这座彩虹门……”

男孩吞吞吐吐很犹豫。“怎么？”

“门上的防御法术是很神奇，可，”尼克望了望走在队伍最前、正在回应精灵们热情欢迎的奈瑟琳女王，“光凭这道法术，好像还不太够啊？我在父亲的书上读到过，三千年来，从未有任何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自西向东穿越彩虹门，换句话说，就是从来也没有人战胜过它的守卫，将它攻克。”

他的声音够轻，连莱昂都要附身仔细倾听，可奈瑟琳还是听到了。她折返几步，与他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是队伍里仅有的两名男性成员——并肩前行。女王以鼓励的眼神看着男孩：“不太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