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出手
高安家的便是再蠢,也知道今日只怕这三小姐是要拿她做了筏子的。
可到底她平日里仗着自己那当家的是二爷的奶兄,一直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的,如何会把小小一个卫初音放在眼里。
何况到了如今,若是她贪墨的事被抖落了出来,便是一家子体面扫地,这也罢了,只怕屁股要受创,整家子都要被赶出府去了。
这也是老夫人和国公爷和气,若不然,这贪污了主家银钱的奴才,只怕都是要被发卖到那石山、盐场去做苦力的吧?
高安家的打了个寒噤,暗自“呸”了几声,连忙朝卫初音说道:“三小姐不知,竟是这刘八家的浑说了。她又不是厨娘,如何知道这鱼虾肥不肥、鲜不鲜?若她知晓,只怕也是偷嘴吃了没脸只好说是好的。”
刘嫂子见高安家的到这时候还要把她给扯下来,想着平日里高安家的明明日日都收了碧荷池里出产的鱼虾、鲜藕,可对外却总是说碧荷池里头的鱼虾不新鲜、不肥美什么的,害她在马平家的这吃了多少冤枉官司。
后来她去找了大厨房里烧火的莲香,才知道原来这高安家的伙同了几个厨娘,硬是把好的说成歹的,分明是用了碧荷池里出产的水产,可对外那冤枉她的那一套说辞,却是为了瞒下那日日采买鱼虾的二十五贯交子。
她也不是没和马平家的诉过苦,可马平家的能有什么法子?
高安家的一直都仗着自己是二爷奶兄的娘子,强横霸道惯了,分明只是个管采买的,却把整个大厨房都拢了好似她的地盘似的,外人别说插手,就连看一眼都要被她给骂回来的。
今日被三小姐看出了破绽来,眼看就要揪出高安家的这条老泥鳅,一解她多年闷在心里的这口冤枉气,可高安家的竟还敢扯上她?
刘嫂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和血喷高安家的一口。
“还请三小姐明鉴,奴婢的确是尝过碧荷池里鱼虾的滋味……可这也只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老夫人和国公爷发了令,赏赐给府里下人时奴婢才沾的光。”刘嫂子满脸正气,不卑不亢地看向了高安家的,“除此之外,奴婢敢对天发誓,若是违了本心就擅自动了碧荷池里哪怕一瓣花,奴婢就是死了也没得草席裹身,只被那野狗拖了去!”
这誓发得毒辣,在场的人都变了变脸色。
刘嫂子发完毒誓,眼见高安家的一脸吃了屎的模样,突然只觉得心头快意至极,说起话来也越发顺溜了。
“不光是我,便是大家伙姐姐妹妹的,哪个没得过老夫人和国公爷的恩赏?”刘嫂子干脆指了马平家的,“婶子,你也尝过你倒是说一说呢,这碧荷池里出产的水产到底好还是不好!”
马平家的见火都烧到她身上来了,却也不急不恼,只是朝卫初音笑道:“奴婢从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国公夫人,后来国公夫人嫁到府里来,也是奴婢一直伺候着的。国公夫人没了,奴婢便伺候了老夫人一场。无论是国公夫人还是老夫人,都待奴婢极好,奴婢待在两位夫人的身边,不说怎么的,光是这见识也是长了许多。”
马平家的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来,“咱们府里这碧荷池里出产的水产,不说别的,光是滋味鲜美就不亚于太湖、洞庭产的鱼虾了。若是硬要胡扯了乱说,却是要天打雷劈的。”
高安家的脸色惨白,知道今日她要栽了,这马平家的和刘八家的还有三小姐这是一块下了套来陷害她呀!
“噗通”一声跪了地,高安家的声音凄厉,“三小姐明鉴,奴婢因是二爷奶兄的娘子,所以素日里做事难免强硬了些。可没想到这刘八家的还有马平家的看不顺眼奴婢,便今日就敢在三小姐面前诬赖奴婢!还请三小姐还奴婢一个公道!”
事到如今,高安家的不管是心虚还是心服,再不敢一口一个“老奴”了。
只是如今再改,未免太迟也无用了。
卫初音淡淡一笑,不管高安家的磕头不停,只是看向了马平家的,“你怎么说?”
马平家的恭声道:“事实如此,奴婢是绝对不敢捏造的。若是三小姐不放心,便只招了大厨房的几位厨娘来,便一清二楚了。”
卫初音点点头,正要说话让人带了大厨房里的厨娘来,就见高安家的突然跳了起来,赤眉红眼地瞪着马平家的。
看她的样子,倒像是恨不得扑上去拔了马平家的皮,生啖她的血肉一样。
高安家的厉声大叫,“三小姐,莫听马平家的胡诌。她今日既敢诬赖奴婢,必定是找好了人做假证的,三小姐千万莫要被她糊弄了。”
马平家的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卫初音却沉了脸,冷声道:“高安家的,事情到底做了没有,你心里明镜似的,比谁都明白。你只当在我面前耍泼装疯便能了事?”
卫初音冷笑出声,“我看你就是仗着资历老,又欺负我年轻不经事,分明是自己做了错事还敢在我面前胡乱攀咬别人?”
“这事要查清楚,简单得很!”卫初音丢了茶盅,茶盅落在了酸枝木高几上,发出“砰”的清脆声响。
一时间压下了整座议事大厅里的“嗡嗡”声,整个议事厅一下子寂静了下来,而卫初音那清脆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
“我只要叫了那看守后门的门子来,还有你报在账上究竟是那几家日日卖那鱼虾的商贩来,并那几个厨娘连同你,一并都送到开封府去!到时候孰是孰非,青天大老爷自然分辨得清清楚楚!”
高安家的再也站不稳,腿一发软整个又胖又重的身躯就这样跌落在了地上。
整颗心都麻了,这样重重跌在青砖上,骨头蹭着坚硬的青砖,连那等剧痛都无法让高安家的醒过神来。
完了完了!
事情被拆穿了,她日日贪墨府里银钱的事就被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给拆穿了。
这可如何是好?
分明不热,可高安家的身上却汗如雨下,不过片刻的功夫,一身宝蓝色的衣裳全被汗打湿了。
“三小姐,不!您不能把我送进开封府,我是……我是二爷奶兄的娘子,我要没脸,不是连带着二爷也没脸了?三小姐是小辈,若是连累长辈没脸,岂不是不孝?”
卫初音伸手捂住了耳朵,等高安家的嘴不再开合了,这才松了捂着耳朵的手,冷笑道:“倒是好笑!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这下人犯了错竟也连带在主子身上了?莫不是称你那当家的一声奶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婶子?”
议事厅里一片冻死人的寂静,地上明明站着二十多位低头敛眉的管事娘子,可却仿佛整个偌大的议事厅里只有上首横眉冷对的卫初音和下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高安家的两人一样。
“我只知道一句话,那便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既然犯了错,贪图私利、中饱私囊,我这国公府便是再容不得你。”
卫初音朝张口欲再辩的高安家的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再开口了,“你当你只被我发现了这一样,便要这样从重发落?我只问你,除了这一项,还有日日的肉食、蔬菜买卖,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几乎家家都是有着自家的庄子,平日里那些普通的菜式,除却主子不说,那些大小丫环吃的都是自家庄子里日日送来府上的。可倒好,咱们府上有你这样的人管着大厨房买卖,自家庄子上种的、养的菜蔬和禽肉,全都不用,只在外头买。”
“你为了什么?还不是想从中吃个红?”卫初音突然觉得有点疲惫,到底下人管家,就是马平家的再精明能干,到底身份上过不去,人家服她也未必心服,很多事她也许看在眼里了,就没法去管。
“马平家的,下午你便派了人去咱们府里的几个就近的庄子上,让几个庄头明日赶来,我要见见他们。”卫初音朝马平家的吩咐道。
被高安家的这么一弄,明明每年府里都要派下去买种子、农具,还有买猪崽和鸡崽等等的银钱,可样样收益没有,国公府等于出了钱做了好人,还没得受人家一句好话。
高安家的脸色灰败到了极点,喃喃地瘫在了地上一句话再也说不出口。
马平家的心服口服,恭恭敬敬地应了,又看向了瘫在地上的高安家的,“三小姐,那这高安家的……”
卫初音淡淡地挥了挥手,目光根本都不在高安家的身上停留,“你且问她,还要不要留最后的一点体面……到底是自己把这些年贪墨下来的银钱吐出来,还是要你带了人去她家查抄?”
“无论交不交出银子,她是没法留了。要我说,二爷的奶兄便是一个糊涂的,自家的枕边人日日做些什么能不清楚?却连一声也不说,也不想想自家的身份,根本就是不将二爷放在心里。”卫初音揉了揉额角,“这等心里没了主子的人,我们国公府是不敢用也不能用的。只是到底牵连着长辈,我一个小辈的也不好逾越。”
“马平家的,你只管拿了我的话去问二爷,可要将这高安一家都发卖了?又或者看着高安的老娘的苦劳,只叫他一家人全去了庄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