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听弦部:申诚商角宫 - 大宗师 - 蛇从革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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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听弦部:申诚商角宫

钟秉钧在沐昂的府邸里,听到了道衍国师去世的消息,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沐昂把一份朝廷八百里加急传书拿出来,交给钟秉钧。这的确是盖着朝廷礼部大印的文书,上书:“大明国师荣国公太子少师推诚辅国协谋宣力文臣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姚恭靖广孝。永乐十六年薨……”

钟秉钧呆立半晌,完全不能接受国师道衍去世的事实。在钟秉钧眼中,国师道衍是一个近乎神仙的大人物。他做的一切事情都让他彻底的拜服,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国师竟然会死掉。一个能通天彻地的国师,怎么可能就突然死了?

钟秉钧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支撑自己在西南的责任感,突然没有了依托。

钟秉钧茫然无措地念着:“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沐昂自幼跟随沐英镇守云南,对道衍并不熟悉。在他眼里,道衍的地位和身份,相比沐家侯爵实在差得太远。即便是“荣国公”,也是死后追封。在沐昂看来,道衍仅仅是一个在朱棣身边受宠的谋士而已。

但是有明一朝,锦衣卫、青冥卫、孝陵卫是直接受皇帝亲自指挥的护卫,官职虽然不高,地位却十分显赫。所以沐昂也不敢轻视钟秉钧。于是沐昂在府邸的侧厅,给道衍搭建灵棚,一切葬礼规格,都以公爵哀荣。钟秉钧也暂时无法向沐昂建言黑苗求和的事情,先是在灵堂给道衍守孝了七日。

七日之后,钟秉钧知道,虽然国师已死,但是自己的任务还需要继续下去。他拜见了沐昂,拿出了黑苗顶王交给他的两只黄金蟾蜍。

沐昂看见蟾蜍,马上认出这是当年傅友德的宝贝。立即命人端来金盆,盛满了清水,让钟秉钧把两只蟾蜍放入水中。黄金打造的蟾蜍,本来是两个死物,可是一浸入水中,就四肢舒展,在水中慢慢游动起来。金蟾游动一会儿,其中一只攀附到另一只的背上,呱呱叫了起来。

钟秉钧见沐昂对金蟾十分喜爱,端着金盆,爱不释手,于是对沐昂说:“这对金蟾,是黑苗的顶王,献给侯爷的见面礼。”

沐昂一听到黑苗顶王,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以蛮制蛮,这是沐家对付西南各民族的一贯路数。眼见黑苗就要被白苗铲除,沐昂在其中花费了不少心血。

可是现在黑苗的顶王让钟秉钧拿着金蟾来求和,沐昂心中一百个不愿意。

钟秉钧受了顶王的恩惠,忠人所托,于是对沐昂说:“顶王让我给侯爷带一句话。”

沐昂勉强说:“你说。”

“楚王韩信,被陈平用阴谋算计后击败,被绑在汉高祖的车辕上,一路从楚地到长安,一直说的那句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沐昂作为沐英的儿子,读过史书,当然明白这个典故。

钟秉钧说:“就是这句话。”

沐昂看着钟秉钧,问:“一个没开化的苗人,怎么会懂中土的历史,这句话,是你编排出来的吗?”

钟秉钧立即跪拜,“让銮和尚曾经在黑苗苗寨暂住,这也是侯爷要对付黑苗的缘由吧。”

“且不论让銮和尚的身份真伪,他能让顶王告诉我这句话,就证明他是一个厉害人物。”沐昂沉思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沐英是明朝开国的猛将,儿子当然不会是个草包。

顶王带来的这句话,的确就是沐昂心中的担忧。他的父亲沐英是朱元璋的开国大将,而现在的皇上,却是靖难后篡取了宝位的朱棣。沐家虽然已经表示臣服于朱棣,但是以朱棣的为人,一直没有对沐家下手,只有一个原因——朱棣要靠沐家平定西南。但是沐家真的把西南全部稳定下来之后,朱棣还会继续安抚沐家吗?

钟秉钧把黑苗顶王的话带到后,向沐昂告辞,沐昂却挽留钟秉钧:“听说青冥卫是道衍国师创立,所有统领都是身负绝技的高人。”

钟秉钧推辞说:“黄铁俞是龙虎山的传人,魏易欣来自海外‘夜叉’国,而郑和的本事远超过黄铁俞和魏易欣,相比之下,我只会一点末微的本事,不能和他们相比。”

沐昂知道钟秉钧言不由衷,他没见过黄铁俞和魏易欣,但是郑和的声名已经威震四海,既然钟秉钧和这几个人都是青冥卫同僚,并且是受了暗中谴派到了西南,身手一定非同小可。

钟秉钧看到沐昂突然挽留自己,知道他有事相求,于是等着沐昂把话说出来。

沐昂摆下宴席,招待钟秉钧。钟秉钧在宴席上,多次想询问黄铁俞和胡濙的下落,可是寻找让銮的任务十分机密,他也不能信口吐露黄铁俞和胡濙已经在西南失踪多年。按照道衍的叙述,胡濙身中丝线蛊,从时间上计算,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而黄铁俞很可能现在已回到了南京。

两人在酒宴上各怀心思,终于沐昂让下人退开,站起来给钟秉钧敬酒。钟秉钧也就不再猜测,直接问道:“侯爷是不是有为难的事情?”

沐昂终于等到钟秉钧主动询问,这才对钟秉钧说:“我们沐家镇守云南,平定摆夷,为了安抚,我和我哥哥都分别娶了摆夷女子为妻。”

钟秉钧心里明白了,果然事情出在沐昂的家事上。

沐昂接着说:“我娶的这个摆夷女子,自幼得了怪病,身体羸弱,现在越发厉害。偏偏……我又十分宠爱这个女子……”

钟秉钧心里顿时明白,沐昂英雄少年,宠爱自己的妻子,也是人之常情。

钟秉钧深知,沐昂是西南总兵,镇守一方,地位崇高,如果真的能与其结交,于自己的仕途一定大为有利。于是他对沐昂说:“我自幼在青城出家,普通的医术,还是懂一点的。”

沐昂苦笑着说:“我也找了无数良医,都说我的这个内室,病情奇怪,无法医治。”

钟秉钧心中坦然,如果沐昂的妻子容易治好,也不会来求自己出手了。钟秉钧把酒干了,“我必尽所能及,可如果治不好,也请侯爷千万别治罪于我。”

沐昂听了,总算是看到了些希望,对钟秉钧说:“无妨,钟统领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

沐昂按照钟秉钧的要求,将妻子病症的来龙去脉,详细告知。

原来,他这个摆夷妻子,是一个土司的女儿,姓白,是四年前娶进门的。沐昂为了安抚土司,结成亲事。只是没想到,迎亲的时候,沐昂被土司告知,必须得晚上才能来接他的女儿回总兵府。沐昂以为这是摆夷族的规矩,也就答应在半夜亥时迎亲。

婚礼也安排在晚上,但是土司又告诉沐昂,婚礼上不能敲锣打鼓、吹唢呐。这下沐昂就奇怪了,因为他知道的云南的摆夷族,并没有在喜事上不奏乐的规矩。

但是土司一再强求,沐昂也只好答应。

成婚的仪式上,媒婆和司仪都是轻声细语,所有人都受了嘱咐,不能喧哗。整个婚礼就在深夜中悄悄地完成,就是前来道贺、参加婚宴的一干部众,也都只能安静无声地吃饭。

沐昂本来对这种政治性的婚姻不太满意,加之婚礼现场又是如此,心里就十分懊恼。可是在洞房的时候,当他看到自己妻子十分貌美,性格也非常温柔,当下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了。反而十分欣喜娶了这个摆夷族的女子。

不过,妻子过门后,从不离开卧室。开始几天,沐昂并未觉得怎样,但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原来妻子不能见阳光,也不能听强烈的声音。如果被阳光照射,皮肤就会裂开,听见强烈的声音,就会顿时晕厥过去。

妻子告诉沐昂,她从生下来,就被家人安置在一个偏僻的阁楼里,距离山寨遥远,从来不能离开阁楼。身边有好几个人服侍,就是不能让她见光,并且要保持四周安静。

沐昂十分宠爱自己的妻子,找了无数医生来给妻子看病,但无人能治疗,沐昂也因此有了心病。当他见到钟秉钧之后,觉得终于找到了能帮助他妻子的人。

可钟秉钧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病症,不过既然应承了沐昂,只能先去看个究竟。宴席一直吃到了子时,沐昂把钟秉钧带到了府邸的后院。

后院种了好大一片竹林,占地几十亩,而竹林旁有亲兵把守。沐昂带着钟秉钧在竹林中行走,轻声说:“内人对所有的声音都十分害怕,偏偏竹林被风吹动的声音,并无妨碍。”

钟秉钧看着这片竹林,应该是沐昂为了妻子专门栽培在这里的,他可算是煞费苦心。两人走到竹林中心,钟秉钧看见了一座竹楼。

沐昂走到竹楼下,向守在竹楼下的侍女说:“把夫人请下来。”

过了很久,侍女扶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慢慢走下来。女子全身都用黑纱裹住,头顶还戴了一顶草帽。

这穿黑纱的女子就是沐昂的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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