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紫风铃
在穿上紫衣以前，我和我的姐姐们住在一个绿色的房子里。淡绿色的墙壁，翠绿的纱帘，黛绿色的藤窗子，嫩绿的小床，就连妈妈的衣服和脸都是柔柔的绿色。
我们看不见绿屋以外的所有东西。每天临睡觉之前，妈妈都给我们讲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情。哦，妈妈在外婆给她穿上紫衣后，就能看得见绿屋以外的世界了。
“五月，等到五月，你们也可以穿上紫衣了。”妈妈拂着绿色的手臂轻柔地对我们说。她已经为我们做了24条紫色的纱裙。
五月，我们也将和妈妈一样，能接触一个新天地了。我们在绿房子里等待着五月的风软绵绵地吹来。
妈妈老是给我们讲住在灰房子里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故事。
那女孩真是漂亮极了，有一张白白嫩嫩的脸，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小女孩还会跳舞转圈，转呀转呀，像一只美丽的天鹅。
可是最近几天，妈妈一次都没有看见过小女孩。倒是那个小男孩，也许是小女孩的哥哥，每天都会在我们的小绿房子门口静静地坐着发愣。
妈妈说，他的神情非常忧伤，眉头皱得厉害，仿佛装满了心事。
“唉！”妈妈这样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总会听到一阵轻轻的叹息声。是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吗？我们忧虑地问妈妈。
妈妈神情凝重地说：“是的，是小男孩在叹气。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久。我们始终为小男孩担心着，也为那个不见了身影的小女孩而担心。
“孩子们，石榴树开花了，开了一朵一朵火焰一样的小花，真好看。明天，你们也可以穿上紫裙子了。”妈妈在一天早晨欣喜地告诉我们。
这个消息令我们无比地激动。啊，五月，我们期待着的五月终于来了。
“小男孩又来到咱们的绿房子旁边了。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眼里还含满了泪。”妈妈无限忧伤地说。我们在绿房子里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妈妈，问问他，问问他出了什么事！”我们焦急地说。
“傻孩子，他听不到我们说的话。”
那天晚上，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轻轻地敲打着绿房子，仿佛演奏着一曲动听的小夜曲。
我的姐姐们安静地睡着了，她们的脸恬淡柔和，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像一群绿色的天使。
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小男孩的哭泣声一阵急一阵缓地传来，让我的心隐隐地疼。
我这是怎么啦，明天可是个好日子呀。我会穿上紫色的裙子，把自己努力开成一朵小花。然后，我会偎在妈妈充满香味的怀抱里好奇地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不远处的小男孩、小女孩的房子。
其实，妈妈说过，小男孩的房子已经破烂不堪了，墙壁上满是斑斑驳驳的痕迹，连瓦片都是残缺的。
妈妈说，那样的房子在下雨天一定会漏，雨水会打湿他们家的床和地板，风也会在他们的屋子里穿梭。
没准这会儿，雨水已经滴滴答答地在他们家里肆意流淌着，洇湿了他们的梦……
我的梦也缓缓地来临了，有着明艳的红色和忧伤的蓝色。在梦里，我一会儿为穿上紫衣开出小花而兴奋，一会儿为小男孩和小女孩忧虑着。
“小小，小小。”妈妈轻轻地摇醒了我。我一睁开眼，一抹清亮的淡淡紫色便跳跃着划过我的脸，然后一直进入了我的胸膛，心中有了一阵喜悦。
“真漂亮，我亲爱的小小也穿上紫衣了。快，快去找你的姐姐们。”妈妈抱起我亲了一下，我甜蜜地笑了，欢快地跑出了绿屋子。
啊，我的姐姐们把自己开成了一朵朵淡紫色的花，她们的笑脸美得让人目眩。
五月的阳光不热也不凉，软酥酥地一层层铺开来，让我们的紫衣闪着碎碎的光芒。
五月的风吹起来了，带着阳光的温度，我们的紫衣轻轻地飘摇着，让我想起了小女孩的舞蹈。妈妈曾经说过，小女孩的舞姿像一只白天鹅。
我们的紫衣在风里也跳着舞。“孩子们，你们看，小男孩出来了。”妈妈的声音让我们停止了欣赏自己。
小男孩的脸红扑扑的，但尽管这样，也掩不住他眼睛里的愁绪。他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一双木板拖鞋“呱嗒呱嗒”地敲响着碎石子。
他一路朝我们走来。
突然，他跑起来了。脸上竟然漾起了微笑。
“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男孩笑呢。”妈妈有点欣慰地说。
“好漂亮的紫花，像风铃一样。”小男孩轻轻地托着我们。他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氤氲开来，舒服得让我哼起了歌：“五月，在这鲜花盛开的五月，我的紫衣随风飘舞，我是小小，是一朵美丽的小紫花……”
姐姐们也一起愉快地歌唱着。可是我们的歌声不能延长小男孩的微笑，他的眼神很快黯淡下来。
“但是，这些只是豌豆花而已，不是真的风铃，不是。妹妹想要的是一串真的紫风铃。”小男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们说。
“小哥哥，你妹妹在哪里呢？她很喜欢紫风铃吗？”我着急地问。
“傻小小，我们说话，小男孩是听不到的。”姐姐们提醒我。
我好希望小男孩把他妹妹的故事说给我们听。可是，小男孩注视了我们一会，默默地走了，走进了那个破旧的灰房子里。
夜幕马上就降临了，灿烂的星空遥远又美丽。
“小小，你在想什么呢？”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我打了一个激灵。
借着皎洁的月色，我看见一个小得跟蚂蚁一样的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我的花蕊上。“您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我诧异地问。
“我是豌豆婆婆，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23个姐姐的名字呢。我还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小，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豌豆婆婆慈爱地看着我。
“那您知道那间灰房子里的孩子们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急切地问。
“当然知道。”老婆婆叹了口气说，“唉，多可怜的小女孩啊，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老婆婆告诉我们，小女孩得了重病，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在人间过生日。小女孩想要一串会叮咚歌唱的紫风铃。可是他们家太穷了，没有能力为小女孩买一串风铃。
小女孩的哥哥每天愁眉不展，他多么希望妹妹能在生日那天拥有一串紫风铃呀。
“哦，怪不得小男孩看见我们微笑了。婆婆，我们很像紫风铃吗？”我急切地问。
“嗯，你们的小紫花如果用丝线串起来，的确很像一串真的风铃。”老婆婆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