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灵枫
纪连笙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她的枕头边放了一支簪子,那是冉嫣的红枫簪,那夜她施展仙术,将他们带出了皇城,此时簪子能完好无损地回来,想必他们也应该成功逃脱了。
胸口还是闷闷的,有点钝痛,纪连笙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盯着眼前华丽炫美的床顶纱帐,一阵一阵暖意的春风从她脸颊边吹过,淡淡柔缓的温旭渐渐将她包裹住,没有寒霜,也没有痛苦。
这样的日子,她总觉得似曾相识,说不上是无聊,还是宁静。
大多数的时候,她喜欢这样的时光,可往往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她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窒息,漫无边际,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窒息。
“既然已经醒了,就把粥喝了吧。”房门被推开,一身墨蓝长袍的于泽心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玉碗,碗里还有薄薄的轻烟生起,柔和着外面的春日一齐,晕晕染染一片迷离。
纪连笙是听到了动静的,不过她没有动,仍旧目光淡淡地望着头顶的纱帐,不发一言。
于泽心无奈,只能耐着性子掀衣坐到床边,缓下声音劝她:“身子总归是自己的,你心里有气,犯不着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听话好不好?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再不吃点,你的身体就要出撑不下去了。”
纪连笙撇开头,面无表情。
于泽心不气馁,继续道:“连笙,就算有这支簪子做支撑,你身体的元气也快耗尽了,难道就因为和我赌气,你就真的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吗?”
“你不能碰它!”几乎立时的,纪连笙如同被什么东西刺中一般,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抓住红枫簪,整个人直接因为用力过猛摔到了地上。
“你!”心疼瞬时涌上心口,转眼间就化为了滔天怒气,于泽心硬咬着牙,胸口起起伏伏,用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如果我会毁了它,我就不会让它安然放在你的床头,你就一定要把我想象成那样恶劣的人吗?恶劣到连一支小小的簪子都容不下?”于泽心将粥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几步走过去,轻轻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臂上,“我于泽心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于泽心眉梢眼底间俱是深情不疑,可纪连笙仍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苍白着脸,将身子往旁边缩了缩。
这一举动无疑是触动了于泽心敏感的神经,他冷笑着站起身,转过头就对着门外大喊:“来人,把夫人送到李员外家的那个孽种抓回来,扔到宫里的祭台上去!”
“你要做什么?”纪连笙一愣,瞪大眼睛看着于泽心。
“呵,”于泽心眼里漫上冰霜,“既然你可以用这支簪子将他们送走,我也就可以用旁人的鲜血祭开咒印之术,将他们给寻回来!”
“你疯了!”纪连笙惊的脸上再无血色,“这是邪术,是十恶不赦之人才会用的邪术!”
“那又如何?”于泽心不屑。
“我不准,你不能伤害他,也不能……”
“也不能什么?”
纪连笙声音一哑,视线在他身上定了定,又仿佛被烫了一般赶紧移开。
“你还关心我得,对不对?”于泽心突然蹲下身,将整个身体靠向了纪连笙,漆黑的眼眸里是无底的深渊,“就算你心里怨我,恨我,可你还不是不能不关心我,是不是?”
纪连笙心里一痛,眼里的恐惧几乎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她将面前的于泽心用力一推,自己踉跄着就要往外面跑,然而她刚刚苏醒,本就体力不济,再加上情绪激动,刚跑了没两步,脑袋一晕,直冲冲就往地上撞去。
最后还是于泽心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她,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回了床上。
双方就这么静默下来,过了很久很久,于泽心开口问她:“你就这么觉得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纪连笙撇开脸,没做声。
“好,”他妥协,“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我就陪你回一趟宛县,我会向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道歉、赎罪,直到他们的亲属肯原谅我,如此,你可能满意?”
微微惊讶地转过头,纪连笙不敢相信一向骄傲自负的于泽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同样的她,她也不愿意想起那满城废墟下焦黑的人骨。
“有些事,是赎不了罪的,”纪连笙眼圈发红,“比如一个人的命。”
“是,命,命没有了,就再也没有了,可是纪连笙,我不需要你替我来偿命,我可以用我自己的,你记住了!”于泽心恨恨撂下话,甩袖就走,可刚出门没多一会儿他又一脸怒容地走进来,端起案几上地小粥坐到纪连笙身边。
“张口!”
纪连笙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点懵,呆呆地就按他说的张开了嘴巴。
一勺不烫不凉的米粥送到她的口中,纪连笙微微抿了一下,咽了下去。
“你在里面加了什么?”纪连笙皱眉,可脸上的色泽却好了不少。
于泽心没多说什么,只道是一些补身体的药材。
纪连笙没想太多,再加上于泽心又把她的注意力给转到了别出去,她就彻底不记得这件事了。
说来于泽心也真是缠人,软硬兼施,纪连笙本来已经决定彻底跟于泽心划清界限了,谁知他左缠又缠,一会儿说软话恳求她,一会儿又放狠话威胁她,弄到最后她真的是精疲力竭,只能随他去了。
一天功夫下来,纪连笙早就没脾气了,她一边吃着于泽心喂过来的补品,一边数着时辰,到了于泽心终于要走的时候,纪连笙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王定将军……可过得好?”
于泽心踏出门外的脚步一顿,眸色有一瞬的冷意:“他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
“你知道我的意思。”纪连笙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