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白鹤与少年（四）

白浪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奇幻，真是太奇幻了，但仔细想来，却又平平无奇。风从小窗子里吹进来，挑逗起桌上的雏菊。白浪听见了刺客的声音。

“请进来吧，记得把窗子打开着，我喜欢风。”白浪还是躺着，手枕在脑袋底下，仰望着天花板。

“你是国王的义子白浪。”少女从窗户跳进来，她的左手和右手上各持着一把匕首。

“是的。如果要杀我的话，请便。如你所见，我完全打不过你。”

“我不杀你。我来这里找一只白鹤。上午的时候你把它藏在一辆小推车里。我要找它。”

“你来杀了他？”

“是的”

“你是渡鸦吗？”

少女没有说话。

“如你所见，这个小屋子里藏不下一只白鹤，如果你不相信，你大可动手把他找出来，但在走之前你要把翻乱的房间收拾好。”

少女还是没有说话。她观察着整间屋子，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桌边的“王影”上。她走过去，拿起它，拔出剑鞘。

“好漂亮的剑！”

剑身锋利，反射着少女的脸庞。白浪确信那一瞬间他看见少女在对他微笑。

“你知道吗？其实你不应该当个剑客，而应该当个学者。你太文弱了，满身的书卷气，不过不讨厌。好吧，我该告辞了。再会！”

少女从桌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枝雏菊，插在自己头上，然后挥了挥手，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本来也不是个剑士啊！但学者确实不错。”白浪小声说，从床上坐直了身子：“你，也出来吧！”

书桌底柜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七八岁小孩子一样的明耶低着头钻出来。他神色狼狈，不好意思地看着白浪：

“对不住了。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什么。”白浪起身倒茶，“唔，对不住了，茶叶也没了。我们只喝白开水好吗？”

“都可以。”明耶在屋里转悠着，“好漂亮的宝剑！”

“国王送我的。不过，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师父要见你。对了，”明耶在口袋里翻找着，从一堆铜币中间找出一封信递给白浪：“这是国王给你的信。”

白浪停下手边活计，在裤子上抹干手上的水，撕开信封。国王的信不是很长。

“我亲爱的儿子，

“不久前我曾收到大贤者玄贡的来信，他在信中说我不应该长久地把你留在身边，而应该放开你，让你去追寻自己的命运。他在信中提到，近年来世界的混乱愈发严重，渡鸦和沉睡的怪物们已经从黑暗中苏醒，在世界各地制造着一个又一个麻烦。即使是在王都，也有渡鸦的杀手出现，而且是渡鸦中最优秀的杀手——影子嘉漫。当然，她不是来追杀你的，她正在追杀大贤者最小的弟子，也就是最有天赋的明耶。大贤者说，明耶将是你的命运指引者。

“我的儿子，请你拿起宝剑，和明耶一起出发吧。船长为你准备的金钱已经转交给商人唤宝保管，而你的紫水晶吊坠则是开启这些财宝的钥匙。你可以在任意一间唤宝商铺里得到帮助。

“至于旅行的方式，大贤者提议在陆上走，我也同意，陆上确实比海上要好得多。海上总是有风暴……

“好了，我的儿子，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么多。如果还有疑问，那就抬头仰望星空把！伟大的圣光之主和星空使者总是会解答所有的疑惑。

“愿圣光之主保佑你。

圣光之主的忠实信徒

渺小的风谷国国王”

白浪把信塞进口袋里，又把“王影”放进袖子。屋后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白浪和明耶钻进去。马蹄踏在砖石路上的声音是哒哒哒哒的，就好像一辈子也到不了头一样。

白浪知道，渡鸦杀手嘉漫这个时候可能正在街角的某个窗户里悄悄盯着他们，也知道船长和国王现在正在低头沉思，手指摩挲这额上的皱纹：一个在发愁海图与天气，另一个则在发愁财政与国事。外面的星星大概已经升起来了，这个时候，白浪突然想到，自己小屋的门还没有锁。

有什么意义呢？想到这里，白浪挺直的脊背又塌了下去。车子拐进了院门，那只大一点的白鹤领他们到大贤者的屋子，大贤者正在浏览公文。看见白浪，他把公文放下去。

“又见面了。”

“您好。”白浪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对视了好久，从玄贡缓慢的语调中，白浪听出了疲惫：

“我说过，命运会指引你的。现在，这就是你的命运。”大贤者望向窗外的马车，“你的命运不在这里，你是天生的浪荡子、冒险家，你将走遍世界各地，探索各种奇幻的秘密。”

“但我会回来的。”白浪说。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

大贤者笑了，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那谁又知道呢，我的孩子。让我们把一切都交给命运吧！好了，现在是你，明耶，过来，我的孩子，我有话对你说。”

大贤者转向明耶。

“近些，再近些，我的孩子。”大贤者把一只怀表戴在明耶的脖子上。那是一只黄金的怀表，从上到下每一个地方都是黄金的。

“命运的指针将会指引你们。作为我最出色的弟子，你见识的将比我所见识得要多得多！愿圣光之主保佑你们！我的孩子们。

“何不趁着现在，在星空与夜色的保护下，乘一架轻快的马车就此出发呢？”

白浪挑帘出去的时候，大贤者从他的眼睛里觉察到一丝对命运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