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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三天

第22章第三天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病房里的一切都是惨白的,惨白的灯光,惨白的床单,惨白的人,

白雪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今天好像特别的黑,医院住院部外的路灯时不时闪一下,光线惨淡,但依旧有一两只向往光明的蛾子扑棱着往灯泡上撞。

“流产要静养,这几天你就在医院好好待着,”白雪感到放在被子上的手被一只滚烫粗糙的手包住,这手很大,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乖,听话。”

深夜的单人病房太安静,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身边人沉重的呼吸,甚至连窗外那几只飞蛾撞到灯泡被烤焦的呲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不起,”白雪望着窗外,望着天边,在浓黑的夜色里寻觅无果,原来没月亮啊,怪不得这么黑呢,她把手从那只握紧的大手里挣脱出来,转头看向坐在病床边的人,“又害你退一张票。”

那人和鬼也差不多了,眼下泛着阴郁的乌黑,一夜没睡,一下巴青色胡茬,刺刺拉拉的,头发也刺刺拉拉的,一绺耷拉下来垂在额前,喉结的伤口结了一层血痂,黑色的血污抹得满脖子都是,就连脸颊上都是血,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确实是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老脸,再加上一身烟味汗味,还有浓稠的血腥味,苍蝇闻了都得摇头,何况是人呢,白雪又把头转过去了,

“流产而已,也没多疼,没事的,你快去办事吧,这都耽误几天了。”

徐昭林看一眼窗户上白雪的倒影,低头摩挲着手上的血,红的上面覆盖着一层黏稠的黑色,还有几丝血块,是她的,

“别瞎说,才两天嘛,案子老金那边才是主场,我本来就是为了送你,顺带便去白银看看,不急的。”他说着擡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这人就是贱骨头,不能太空,一空下来就胡想,其实那些事儿早都忘了,平时根本想不起来。”

“嗯。”白雪点点头,“挺好的呀。”

“等我这次回来,就带你回家好不好?”徐昭林再一次抚上白雪冰冷的小手,“你不是喜欢吃梁姨烧的菜吗?让她烧一大桌子菜好不好?给你好好补……”

“你真的原谅我了吗?”白雪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是你现在可怜我流产了,出了好多血?”

徐昭林顿住,前倾的身体变得僵硬,握住白雪的手松了一下,白雪再一次挣开,将手放进被子里。

“徐昭林,你不要自责,”她垂眸盯着惨白的被子,空无一物,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她鼻腔,小腹尖锐的坠痛猛然袭来,她不动声色,整个背都被冷汗浸透,

“是我太得寸进尺了,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妈都不怎么喜欢我,也不止我妈,还有我爸,还有同学老师,我周围的所有人,和我待一起时间长了都不喜欢我,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你比较喜欢我,我就想扒住你不放,把缺的都补回来,”

她说着擡起眼睛看向徐昭林,

“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嘛,明明你给我的最多,对我最好,可我却最恨你,做伤害你的事,我真的是一个像无底洞一样可怕的坏女人,你做得够好了,不要自责了,离我远一点吧,你才四十岁,珍珍才五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白雪转过头,阳台上有一盆花,小小的,孤零零的一盆,看不出品种,但即便是如此寒冬腊月,即便有一块鹅卵石压在上面,你依旧能看到一颗小小的嫩绿的芽破土而出,躬着腰,顶着那块鹅卵石,弱不禁风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忽略它可怕的顽强的生命力,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徐昭林,没用的,别骗自己了,那天秦医生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的意思你不会不明白,那些药也就是让我开心一点儿,除此之外没什么用的,该长的总会长出来,”

她看到徐昭林眼里拼了命才燃起的黯淡的光彻底熄灭,可她还是决定补上最后一刀:

“我没病,那是本性。”

她摸摸徐昭林放在被子上的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她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老茧,

“不过你不用担心,珍珍和我不一样,我看得出,她只是脾气差一点,但没有那种冲动,你看丁满咬她挠她,她嘴里骂得凶,但每次都只是拍拍它的背,还不舍得用力拍,她还是像你多一些。”

她说着停止摩挲,转而把徐昭林的四根手指握在掌心轻轻晃一晃,

他永远是热的,冬天里攥着她的手放进口袋,毫不吝惜地把滚烫的温度让渡给她,把她一点点捂热,只可惜这又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还有那件事……徐昭林,不论你信不信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逃避了,我那么做不是不爱你了,也不是真的爱上别人了,是我还爱你,我实在是没办法,我马上就要压不住了……我想让你离我远一点,怕伤到你,但做完我就后悔了,我没想到我会怀孕,真的,我真的好舍不得你,但你应该不会原谅我了吧?”

白雪说着往他的方向艰难地一点点挪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鼻尖磨蹭他的脖颈,

嗯,臭烘烘的,以前她捂住他的眼睛,和他玩捉迷藏,他每次都能找到她,说她身上的臭味隔着黄浦江都能闻到,

白雪把指尖插进他的发间,抚揉他粗砺的发根,一手轻轻拍他的背,

“徐昭林,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找到我,也只让你找到我,再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好不好?到时候手可别抖哦。”

她说完最后狠狠搂一下徐昭林的脖子,松开,转过去望着窗外,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姿势和表情,

“我说完了,不会再说话了,再见。”

她看着窗户上徐昭林的身影,坐在她身后,嘴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擡起手想要触摸,在空中顿一下,最终还是收了手,起身离开。

白雪等他走了,掀开被子起身,两条腿垂下去,缓一缓,一手撑着床踩到地上,一手捂住肚子,躬着背立在原地,冰冷的汗水从额头淌到鼻尖,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她一点点蹭到床脚,拿起放在被子上的藏青色绒领夹克,又一点点蹭到病房外,扶着墙挪几步,挪到贴着医疗废物的黄色垃圾桶边,把夹克扔进去。

做完这一切用了十分钟,她扶着墙,看汗水啪嗒啪嗒砸在白色瓷砖地板上,站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说话,她躬着腰回头,勉强对站在身后的人笑一下,

“好久不见啊肖医生。”

身后的人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羽绒服,羽绒服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的灰色高领毛衣,正歪着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丝毫没有动手扶她一把的意思,

“嗯,好久不见。”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长时间,我太弱了现在。”

“哈哈,太弱了,小雪说话还真是有特色,小姑娘不是一般都爱说太痛了,不舒服,没力气啊这种的吗?”

他一笑眼尾便高高的翘起,像蛇,眼睛很黑,很亮,仿佛从来不曾有心不在焉的时候,一旦看着你便是全神贯注,旁若无人,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会刻意放得很轻,

“当然很痛喽,”白雪笑着慢慢扶着墙站直身体,“肖医生什么时候这么没绅士风度,也不晓得过来扶我一把。”

男人像是终于获得了首肯似的,忙不叠笑着快走两步,搀住白雪的胳膊肘,轻轻一撑,不动声色把她的重量移到自己身上,白雪觉得自己沉重得拖都拖不动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早说嘛,有些美女喜欢楚楚可怜招人疼,但有些美女不喜欢啊,我可不敢胡作非为。”

“你还记得我啊肖医生,”白雪在他的搀扶下一步步往病房走,步子轻快了不少,“你记性真好。”

“我可不是所有人都记得住啊,”肖医生笑笑,“只有很特别的病人我才会有印象,不过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白雪望着脚下点点头,“记得,肖羽,羽毛的羽,很好记。”

肖羽紧抿的薄唇被一个轻笑冲破,“论好记,谁的名字比白雪更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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