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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八天(中)

第31章第八天(中)

白雪跨进旅馆的一瞬间,下雪了,她回身望一眼门外,裹挟着冰雹的雪球一股脑从天上砸下来,像密密麻麻的子弹,砸在旅馆玻璃门上发出急促的咚咚咚的闷响,

暴雪将至竟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白雪收回目光打量一下这家旅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少数民族花纹地毯,上面粘着口香糖和一团团不明黑色污渍,右手边是楼梯,擡擡胳膊就能摸到不锈钢扶手,左手边是廉价的合成木接待台,泛黄的墙纸上挂着好几排钥匙,每把钥匙上方都贴着房间号,

熏得人想吐的烟味儿底下是更加令人作呕的霉味儿,白雪想幸好自己流产了,否则就冲这味道她都得趴在地上吐一会儿,她捂着鼻子看一眼301数字下面,该挂钥匙的地方空荡荡的,

可前台接待的小姑娘却是面色如常,扎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红色工作服扣子敞开,露出里面的绛紫色毛衣,正趴在柜台上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刷抖音,白雪进来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会儿下暴雪了她倒是擡头往外看了一眼,蹭地一下站起来,整个人撑在柜台上,长长地探出脖子,

“我操!这么大雪啊!”两三平米的地方她应该也没第二个人可说话,白雪就当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吧,轻轻嗯了一声便迈上台阶,走到二楼的时候最后看一眼街对面,

街上挤在一起的女人们狼狈不堪地捂着头,尖声笑骂着往自个儿的小隔间里冲,“操他妈的下冰雹了我操!”

而那个最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显然被排挤在外,她远远地跟在人群最后,躬着背,皮衣披在头上,里面只穿了件黑色吊带背心,这么一弯腰露出一大截白生生的肉,

她身边跟了个穿深棕色夹克的高大男人,叼着烟,轻车熟路地把手伸进她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哗哗哗点一遍,抽出两张塞进她短裙腰里,剩下的攒成一把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

“诶你住店吗?”前台小姑娘后知后觉地仰着脖子冲已经走到三楼的白雪的背影大喊,白雪擡起头望着楼梯尽头301紧闭的大门,轻轻应了声:“我找人。”

她扶着楼梯扶手,最后几级台阶却像是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她站在原地,如果现在掉头回去的话她就不是先认输的那个人了,她该等他来找她的,来兰州找她,她躲到天涯海角他就该去天涯海角找她,而不是漫不经心的一句“上来吧”,她就傻了吧唧地上来了,

她又往回退了一级台阶,301的门开了,昏黄的灯光透出来,站在门口的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大片光,居高临下望着她,看不清表情,实际上他本来就没有表情,

“进来吧。”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外面冷。”

“你是复读机啊!”白雪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双手抱胸装作理直气壮地仰起脸吼他一句,吼完就低着头噔噔噔踩着台阶冲到门口,小脚尖踩到他的皮鞋鞋尖才猛地刹住车,擡起头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狭长深邃的眼尾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出了皱纹,脸颊干瘪,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让他这张本就没什么亲和力的凶脸更加阴郁沧桑,一股子令人窒息的烟味儿从屋里飘出来,萦绕在她鼻尖,

“抽烟把脑子烧焦了?还是没人跟你说话失语了?颠来倒去就这几句,”她仰着通红的小脸噼里啪啦一顿吼,吼完低头撞他一下,撞开他窜到屋里去,边走还边嘟囔道:“人话都不会说。”

她双手抱胸站在屋里扫视一圈,乖乖,这老狗是真把这儿当狗窝了,“你下半辈子要住这儿啊?”她奚落地笑着推一把木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哗啦啦倒了一地,有几本盖在塞满烟头的烟灰缸上,顿时被烫出来一个大洞,

她还不过瘾,踹一脚地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文件,满意地看看一地狼藉,再擡起下巴挑衅地看看还站在门口的男人,他关了门,就立在门口望着她,藏青色毛衣套反了,头发乱得像鸟窝,面无表情地任由她一进来就撒野似的把屋里掀了个底朝天,

“呦,”白雪恶毒地笑着,握着胳膊的手却暗自发劲儿,冲锋衣下的肉被自己掐得青紫,“徐老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天就不认识了?”

徐昭林的眼睛终于从她脸上移开,缓缓移到她的肚子,失神地凝望片刻,那天在兰州机场的重逢他也是这样呆愣愣地看着她的肚子,不同的是她那个时候已经得用手扶着腰才能走路,而现在那里一片平坦,那个来路不明的小生命短暂地来过又离开,好像走这一趟只是为了昭示母亲对婚姻的不忠,

他撕开干裂的嘴唇道:“小月子还没坐好呢,乱跑什么?”声音嘶哑如砂,像哭嚎了太久哭哑了嗓子,上扬的音节破碎,玻璃渣一般被自己咽下,“没几个月要过年了,这里事情办好了我会去接你的,带你回家。”

“回去领离婚证喽?”白雪把自己摔在床上,四仰八叉盯着油漆斑驳的天花板,“好啊,没问题我等你。”

“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我老婆,要陪我一辈子的。”徐昭林慢慢走过来,像一个生怕惊动猎物的猎人,静悄悄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她身边的床垫凹陷下去,脚踝被轻轻攥住提起来放在他膝头,轻抚摩挲,虎口粗砺的老茧隔着袜子硌得她脚腕痒酥酥的,

“我的错,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兰州,不过没关系,以后都有我陪着你,你放心,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他解开她的鞋带,脱掉她的登山靴扔在地上,发出咚咚两声闷响,粗长的手指撩起她的袜子扯下来,滚烫干燥的手掌将她两只冰冻的小脚拢在怀里,

白雪望着摇摇欲坠的墙皮,窗外暴雪肆虐,石头般坚硬的冰雹砸在窗户上,仿佛不把这窗户砸了决不罢休,

屋里果然好暖,冰冻的血液都恢复了流淌,流向她的耳尖和脸颊,她扭动一下复苏的脚踝,水蛇一般灵巧柔嫩的脚踩着他粗糙的裤腿,顺着他的大腿慢慢钻进他胯间,脚尖轻挑,

“他是我大学同学,我掐着你出差回来的日子和他上床,还怀了他的孩子,你忘了?”

她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来,一啾啾湿润的小嘴微张,昏黄的灯光下她光洁如瓷的脸泛着红晕,恶毒而得意地笑着斜睨她脚尖触碰的位置,“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本来就没怪你,你生病了,心情不好,人这辈子这么长,怎么会不犯错呢。”他拢着她的脚,出神地望着她的泛着红晕的脚尖在他胯间作乱,“听话,别乱动,你刚流产。”

白雪的脚尖一顿,猛地抽回来,坐起身跨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直勾勾盯着他棕色的眸子,“是因为我流产吗?”

他的眸子没了炯炯的侵略的光,没了游刃有余的直白的挑逗,没了流淌翻涌的滚烫的爱欲,

“是啊,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不能做。”他机械地重复,像在背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以往神采矍铄的眼睛黯淡得像蒙了一层雾,

“第二次了,”白雪捧着他的脸呢喃细语,“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借口,都是借口,”她死咬着着咔咔颤抖的牙关,咬得满嘴血腥才逼出最后那句话:“你不爱我了。”

“是吗,”徐昭林仰头茫然地看着她嘴角溢出的血珠,“可能吧,但是我要对你负责,我说过的,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要负责到底。”

“你去死吧。”白雪松了手,像被抽光了骨头一样瘫软着坐在他腿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白雪裹挟着冰雹像不要命似的往下砸,可还是点不亮漆黑的夜色,

“我真不该来,你就该死,还有那小杂种,你们都去死吧。”

白雪喃喃自语后跳下床,穿好鞋袜就往门口走去,刚拉开一条门缝就被身后伸出的手猛地关上,砰的一声巨响,裂缝的墙壁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像蝴蝶振翅,

“什么意思?”白雪眯着眼睛擡头看着他,

“你还不能走。”徐昭林的手掌死死按着门,“得等案子破了。”

“你的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建国死了,昨天凌晨,”徐昭林撑着门,低头凝望她,一双浅棕色眼眸在门口晦暗的光线里变成深不可测的黑色,泛着冰冷狐疑的光,

“凶手做了个木头十字架,白建国就被绑在十字架上凌迟处死了,开膛破肚,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四肢只剩白骨,生殖器泡在硫酸里,民警到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但他们也只能等着他咽气……”

“你怀疑是我?”白雪的眼神从敌对到困惑到恍然大悟,最后笑了,眼底泛起的水雾在混杂着艳俗霓虹的晦暗光线里格外凄凉,

“你让我上来就是为了抓我?”

“这只是我的怀疑,”

徐昭林扶着门向白雪的方向挪了半步,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坚硬的指尖陷进肉里,丝丝密密的血珠沁出,顺着掌纹流淌,啪嗒啪嗒滴在地毯上,不一会儿就捏了一手血,

“没有证据都只是怀疑,但如果真的是你,”他站定,钩子一样的眼睛死死攫住她的脸,“现在说出来总比以后说出来好,你明白我的意……”

话音未落就听到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明白了,徐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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