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殿内，青色烛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微弱的光芒在石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整个仪式厅似乎都笼罩在一层梦幻的迷雾中。我静静站在尤格身后，注视着他如教堂牧师般庄严地站在大殿中央，目光沉稳，毫无波澜。他的两位随从维克和雨果分别立于左右，目光炯炯，站得笔直得像两座石雕，表情虔诚且严肃。
我有些不安，眼前的场景让我觉得冷飕飕的，仿佛是自己被幽禁在了某种无形的枷锁中。尤格抬起双手，深吸一口气，随后以一种低沉悠长的音调开始吟诵，声音像是直接穿透了我的耳膜，激起一阵阵无形的波动。尽管我不理解那些歌词，但我能感到那种超乎寻常的虔诚，那是一种对于镜鱼的敬畏，或许还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正在他的声音里缓缓流动。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闯入了我的视线——他长得和利亚姆简直一模一样，五官、神态、甚至举手投足都像是利亚姆在镜子中的倒影。但他没有尤格那样的庄严表情，甚至比起四周所有虔诚的信徒，他显得漫不经心得让人意外。他站在人群的最后，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淡漠，好像对这场盛大的庆典毫无兴趣，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
“利亚姆，那人……”我悄声提醒他，目光还紧紧盯着那人。
利亚姆瞥了那人一眼，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回答，似乎也在思索着这个与自己外貌相似的男人的身份。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尤格重新吸引了回去。
尤格的吟诵声渐渐止息了，他面向石板，低下头，仿佛在等待着某种神圣的回应。维克和雨果分别从怀里取出一块小巧的镜石，缓缓地置于石板之上，石板随即泛起微光，那光亮在幽暗的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像是无数流动的细纹在石板表面悄然浮现。
就在此刻，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那不是尤格的吟诵，也不是大厅中其他人发出的响动，而是某种更遥远、更模糊的呢喃。
“……渴望……传递……欲望……”
那声音像水波一样缓缓漫过我的脑海，带着一丝凉意。我抬头四顾，发现其他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丝异样。对了，我在深渊与那个神秘存在的交易，这是代价之一——只有我能听见的神秘声音。
不适和不安在我心中一点一点蔓延开来。这个庆典本应是镜像城居民信仰的巅峰时刻，但那呢喃却仿佛在不断将我拖向未知的深渊。
庆典继续进行。天命派的人们一一走上前，把他们的镜石放在石板上，那些镜石在微光中泛起柔和的光辉，仿佛每一块石头都带着一种虔诚的祈愿。尤格引导着他们，面上满是宽慰与鼓励，仿佛所有的虔诚都能在他那里得到回应。
然而，我发现刚才那个与利亚姆相似的男人仍然站在队伍最后，动作冷淡，脸上没有丝毫期待或敬意。当轮到他上前许愿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将镜石放在石板上，甚至连低头的动作都显得敷衍至极，然后迅速退了回去，好像比起庆典，他更想尽早离开这地方。
“他是谁？”我低声问利亚姆，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冷淡？不可能镜像城所有人都对此信仰充满虔诚，但他的态度未免过于明显了。
“我不知道，”利亚姆回头扫了一眼那人，语气中有些不确定，“但这人……和我未免太像了，简直就像另一个我。”
我心头一沉，这场庆典让我觉得镜像城的平静表象之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暗流。
就在这时，耳边的呢喃声再度响起，比之前更为低沉、清晰，像是从无尽黑暗中渗透而来。那声音逐渐占据我的思维，我闭上眼，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但那声音却一刻也没有消散。
“选择……欲望的引导……命运的反噬……”
我猛地睁开眼，那呢喃消失了，面前的景象恢复了平静。然而，心底那股隐隐的寒意始终挥之不去。
尤格的声音再次响起，向每一位完成许愿的信徒赐予祝福。他的语调带着一种空灵而庄严的韵味，仿佛一字一句都连接着镜像城中某种隐秘的力量。然而，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心安，反倒是越发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在逐渐逼近。
那个与利亚姆面貌相同的男人已经退出了人群，但他依旧站在大殿的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我偷偷瞥了利亚姆一眼，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可他看起来同样迷惑——我们俩都不清楚这个“平民领袖”的意图，只能任由那种不安感在胸口缓缓发酵。
仪式继续进行，不少天命派的信徒都满怀敬意地上前许愿，将镜石郑重地放置在石板上。我注意到有些人将双手合十，在内心默默祈祷，也有些人小声呢喃，像是倾诉心愿。
尤格微微低头，似乎专注于聆听这些人无声的祈祷，目光中透出一种不可置疑的坚定和慈悲。只是，我越发觉得这种情景透着诡异的和谐，仿佛所有的虔诚和仪式只是一层假象，用以掩盖某种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当维克从一名信徒手中接过镜石时，我猛然瞥见他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那个小细节让我警觉起来。维克的脸上依旧维持着一副虔诚而平静的表情，但我能察觉到他的紧张。这种不自然的情绪让我联想到刚才耳边的低语，种种线索在我脑海中浮现却又迅速散去，无法抓住其中的真相。
突然间，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如同一块重石丢入深潭，带来一片寂静。尤格抬起头，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向众人示意安静。
这时，一个陌生而沙哑的嗓音在大殿深处响起。
“镜像城的信仰，是我们的枷锁，还是救赎？”
我闻声看去，那声音来自一位老者，穿着粗布长袍，脸上布满皱纹，显然是成就派的人。老者的目光冰冷而锐利，似乎对周围的虔诚视而不见。他的质问像是利刃划破了大殿的和谐，天命派的信徒们脸上都露出不悦的神色，尤格眉头微皱，但他依旧保持了平和的姿态，沉声说道：“镜像城的信仰是我们共同的荣耀，它指引着我们生存之道。”
那位老者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却看向那个和利亚姆一模一样的成就派领袖——塞缪尔。塞缪尔没有回应，只是站得笔直，目光冷淡地注视着尤格，仿佛刚刚的质问完全和他无关。
就在这时，耳边的低语再度响起，这次更为急促而清晰：“命运的挣扎，选择的权利……愿望的真相……”
这声音让我浑身一震，几乎要开口说话，但硬生生地忍住了。我望向眼前的信徒和祭司们，忽然意识到他们眼中的“真相”或许并不如他们所愿。镜像城的信仰背后，仿佛有层层谜团包裹着，越是深入其中，越让我不安。
仪式的最后，尤格转身面对石板，举起双手，向镜鱼发出最后的祈祷。他的声音悠扬，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韵律，仿佛要引领我们走向某个未知的彼岸。石板上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众人也随之低头，像是感到心灵在这片刻达到了某种安宁。
就在这时，塞缪尔不再保持沉默，他冷冷地说道：“镜像城的命运从来都不是注定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负责。”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犹如惊雷炸响，打破了大殿的宁静。
尤格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很快收敛，平静地对塞缪尔说道：“你可以有不同的想法，但在镜鱼的见证下，我们所有人最终都会接受自己的宿命。”
塞缪尔微微一笑，目光却依旧冰冷：“或许吧，尤格。但我并不认为一切都必须由所谓的镜鱼来决定。命运，不是等待，而是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