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牵念【九】
【本章bgm：flowerdance--djokawari】
沈星的身体微微颤了颤，陈奕薇吓了一跳，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沈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他轻轻笑了笑，仿佛是在自嘲一般：“那帮小混混见真的闹出人命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了，就四散离开了。我看着薇儿，然后挣扎着往她那里挪了挪，勉强可以抓住她的手。我感觉她的手已经一点一点凉下去了，但是我没有力气再往前面挣扎了。”
“最后我怒吼着也痛苦着，但是却无能为力。我以前觉得，有些事情只要你意志力坚定，就一定可以做到，你做不到就是你意志力不够坚定。但是那时候的我才发现，你即使有再坚定的意志力也没有什么屁用，你仍旧无法用你的肉体去搏刀子，你仍旧无法在你重伤的时候爬到她的身边，你也没有力气去抱紧她……我很想抱紧她的，我想她那时候一定很冷吧，我很想让她暖和一点……可是我却只能抓着她的手，而她的手在我的手里慢慢地凉下去，我暖不回来。
“我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死了。不过死就死了吧，这样也好，反正我在这破地方是毫无牵挂了。”沈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虚无缥缈，让陈奕薇感觉他真的是有这样的想法的，于是陈奕薇不禁搂得沈星更用力一些。
沈星察觉到了陈奕薇的紧张，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那是曾经了。我后来还是醒来了，醒在一家医院里。后来我知道，是有人恰好路过那里发现了我们，赶紧报了警。我得救了，但是薇儿早就已经去了。”
“我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愣愣地，像个活死人一样。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管，甚至连吃饭都不吃，全靠营养液活着。我想了两天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活下来，上天又是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不过我觉得我既然活下来了，就一定有我活下来的道理，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出院以后我在家里，也还是一片迷茫的。以前有薇儿的声音有薇儿的动静，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但是那时候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感觉什么都没有，空落落的，那种孤寂的感觉……真的难过极了。我很想出去走走，但是又厌恶着外面的世界，我觉得外面的世界太不友好了，它已经夺走了我的一切……
“在一次偶然照到镜子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一夜白头’那是真实的。我突然看到了我以前的办公室，那其实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我打开门走进去，站在一堆瓶瓶罐罐和实验仪器前，我想起了之前那种深重的无力感。那种感觉真让我难过真让我痛苦啊，甚至我开始怨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我想要力量，想要可以保护你的力量。虽然我已经不能再保护薇儿了，但是我想我应该去复仇，我要让在我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给那些人。
“现在去锻炼身体肯定是来不及了，我这么觉得。然后我就想起了我学的是生化专业，我大学里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看似天真的想法，就是直接强化人体。但是我只是有过这个想法而已，所有的一切都仅仅停留在理论的层面上。理论其实是很简单的东西，因为现实里随时会打破你理论的一环，你的理论只要有一环被打破了，那么就是满盘皆输。
“可是我想要试一试，不计后果地去试一试。我每一次喝下药剂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情的，同样的每一次也会陷入深重的痛苦里。有时候像是全身烈焰焚烧，有时候像是置身寒窟，有时候像是肌肉全部被撕扯开，有时候又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你的筋脉里游走。那种感觉也是生不如死啊，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每次都想这次总要死了吧，然后又总是在昏迷之后醒来。
“我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可是讽刺的是我已经视死如归了，却无法真正地‘归去’。我发现我的力量真的在一点一点地增强，到后来的时候，我已经拥有了远远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量。可是那时候的我又有什么用呢？薇儿已经真正地走了。而那时战争也已经结束，那几个人去了哪里，我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
“然后，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居然在我的怀里……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上天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这一刻啊。上天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所以没有夺走我的生命，而是让我继续活了下来。”
沈星说着，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般，紧紧抱住了怀里的陈奕薇。
陈奕薇愣了愣，然后嘴角微微勾起来：“可是一开始，我只是拿你……”
沈星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这些都不重要了啊。我想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么想了吧。虽然我们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但是我很庆幸。我觉得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比起来，更有价值。只不过父母和薇儿，是我心里永久的遗憾……”
“我已经不求可以替代她了。刚刚听你讲的故事，我就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取代她。但是……”
陈奕薇说到一半，被沈星打断了：“我知道，你现在在我心里，就是我的第二任妻子。”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他们在咖啡馆里度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然后迎来了初升的朝阳。沈星不知道他们的前路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像是一天的太阳，在黑夜之后就是朝阳，而朝阳会上升到中天，之后又会渐渐落下迎来黑暗。沈星知道他的黑暗已经过去了，但是将来是不是朝阳，是不是中天，还尚且不知。不过他不怕，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有陈奕薇在就好了。
即使是在黑暗里，陈奕薇就是他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