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车一拐进老胡同，仿佛瞬间从繁华的大都市穿越到民国。洛家老宅就在市中心的黄金地带，革命时期曾经被征作一个什么组织的会馆，着实经历过一些枪林弹雨。后来看在洛老爷子的丰功伟绩上，又还给了洛家，修缮之后，依旧保留了很多古色古香的味道。
曾经有一帮子摄影爱好者，很喜欢在附近徘徊。因为现在很少有老宅子所有电线都走暗线，外面连个灯泡都看不见，逢大日子还会挂起明火的灯笼，小风一起，飞檐翘脊影影绰绰的，原汁原味的大宅门。
洛城除了逢年过节和父亲的寿辰很少回老宅，连自己的住处都买到城郊，借口来回不方便。他一直对父亲致力于保护中华文化传统的做法嗤之以鼻，新中国都解放这么多年了，作为一个华东人民革命大学出身的老革命，居然越来越媲美封建社会的大家长，也不知道洛老爷子一过知命之年后又染上得什么瘾。
洛城是洛老爷子和第四任太太的孩子，全家最小的一个。经历过抗战逃荒，自然灾害和人文动乱，洛老爷子活着的子嗣不多，大多夭折，除了几个女儿长大了，折腾到最后能传宗接代的就只剩下和第一个太太的儿子洛军，可惜洛军和妻子只育有一女。
年近六十的时候老来得子，老爷子对洛城的疼爱和期待自然是没得说。给儿子找媳妇，那当然也是大事一件。洛家人除了洛城都走了仕途，而林若瑶家的ak集团则是商业巨头，他们俩的婚事早已不单纯是爱情那么简单。不管林若瑶怎么折腾，看在洛老爷子眼里，自然是各种的端正秀丽，知书达理。他日日盼着就是看他们两个小的早日成家，好在自己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
两年前洛城和林若瑶在la偷偷折腾那一次，并没有知会双方父母。老爷子不是不知道，但也没插手，想着顺水推舟成了就成了。最后没成，老爷子有些失落，但想着林若瑶年纪还小，心性不定也情有可原。自己身体尚好，等孙子还等得了，有心让姑娘家在爸妈身边再多呆些日子。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拍两散。
洛城知道这次回去即将面临一场家庭革命的风暴，他并不会害怕。他唯一担心的是牵扯连累到那个小女人。毕竟，准确的讲，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肆意的作为，公平点儿说，她纯粹是被他给糊弄了。
大概大家族里最小的孩子总是叛逆一些。越是不容于家族的事，就越是来劲。洛城现在满腔的英雄主义精神，大风大浪的他一肩扛起，他就不信，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洛军说老爷子气急了，可洛城走进老宅院子里，表面上却看不出有任何风浪。鱼池里的锦鳞悠哉游哉，房檐儿上挂着的鸟笼子里，金丝雀叽叽喳喳的蹦来蹦去。正堂屋的门开着，夕阳已经西斜，屋里的光线有些阴暗，并没有开灯。洛城站在影背旁边，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大门，静静地散发着危险残忍的气息。
洛老爷子身边儿的看护杨阿姨站在门口跟洛城搭了个眼儿，回身冲屋里报告：“小城回来了。”
洛城握紧了手里的文件袋，深吸一口气，跟着杨阿姨往屋里走。那挺直的脊背，严肃地表情，俨然一副上庭聆讯的态度。
刚走进门框的范围，还没跨门槛儿，破空之声就迎面而来，洛城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堪堪擦着他的额头飞了过去，“咕咚”一声掉在院子里，一枚古砚就这样碎成了两瓣儿。
看来洛老爷子是真生气了，先别说这古砚值多少钱，那可是十成十的端溪石，若真砸在头上，不开花也得是轻度脑震荡。
洛城仔细这么一瞅屋里，洛家管事儿的人来了个齐整，洛老爷子还没开口，洛城他妈先不干了，站起来说：“凤翥，就算小城有错，你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吧，要真打坏了怎么办？”凤翥是老爷子的字。他嫌建民听着像贱民，在家不让叫。
“我今天还想打死他这个丢人现眼的呢。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让人家若瑶那么好一女孩子铁了心似的要分手？”洛老爷子脸黑得塞包公，龙头拐杖举了起来，就要站起来往洛城这边招呼，旁边充当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的几个姐夫们赶紧上来拦着。展昭位子上的大哥洛军，冲洛城使眼色，让他赶紧的先认错，稳住老爷子要紧。
洛城知道，父亲已经年过八十，的确经不住刺激，赶紧的进来，往当下一跪，先不管别的，开口一句：“爸，我错了。”
听到儿子乖乖认错，洛老爷子这才被几个女婿扶回去坐好，劈头就问：“你错哪儿了？”
洛城攥着手里的文件袋，语不惊人死不休：“我错在两年前没有跟父母商量，就私下和唐果登记结婚了。”
“你说你们两个已经登记了？”料是甜甜这么淡定的人，听闺女这么一说，都有点儿措手不及。她探头看了看唐果卧室的门，外面唐双正闷在书房里给潘帅他爸讲电话，她到唐果的屋里想跟闺女提前通个有无，却没想到闺女一开口就是这么震撼的事实。
唐果点点头，不敢看自己的母亲。
甜甜叹了一口气，想开口，又叹了一口气，极度的恨其不争，“你怎么这么轻率，就算你怕你爸反对，至少要跟我说一声啊。”
唐果无比委屈的嘟囔：“我还以为洛城是跟我演着玩儿，我哪知道那是来真的。”
甜甜无言，自己从小品学兼优，拿着全奖电子工程硕士毕业，智商应该不算低，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糊里糊涂的女儿呢。
“妈，你说怎么办？”唐果见母亲突然不讲话，心里更加没底，拉着甜甜的胳膊，又快哭出来了。
甜甜犹豫了一下，虽知答案，还是问了：“那你们俩……也已经……”
唐果心虚的颔首，点头默认。
“怪不得他会那么说，我当时听着就觉得很怪。”甜甜伸手摸了摸唐果的肚子，“那他可做了防护措施？”
唐果哪儿跟别人聊过这种事情，想起那时情景，满脸飞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有没有避孕？”甜甜有些急：“这要是搞出孩子来，事情可就没多少转还余地了。”
“第一次用了。”唐果小声嗡嗡：“今天……姨妈刚走……应该不会……”
甜甜心中无奈，怪不得一天不着家，打电话过去也是那个洛城接的，原来……
“那其它时候呢？”
唐果摇摇头：“没有其它时候了，就两次。”
甜甜这才略放了心。外面书房的门响，唐双打完电话出来了，甜甜拍了拍唐果的背，“先去吃饭吧，”
唐果哪儿敢出去面对自己的父亲，摇头说：“妈，我不饿。”
“躲有什么用。你爸也就是唠叨，又不会真的打你。”甜甜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而且事已至此，不是咱们这边单方面能决定的，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洛城跪在地砖上，心里有些担忧唐果。不过应该不会比自己的状况更糟糕，毕竟，她的母亲看起来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洛老头子正在翻阅洛城带回来的关于唐果的资料。洛城的母亲使眼色让人把洛城拉起来，杨阿姨刚迈了一步，洛老爷子头都没擡轻咳了一声，马上谁都不敢动了。
愣一看唐果的照片，洛老爷子心中也是一愣。他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个唐果必定是个狐媚胚子，才会勾得从小到大一直听话踏实的小儿子做出如此傻事。可照片上这么一看，漂亮是挺漂亮，却没有半丝妖气，眼神单纯清亮，竟像是个心无城府粉嫩天真还没成年的小丫头。
若单说模样，还是挺讨人喜欢的，算不上大家闺秀，却也排得上小家碧玉。若不是要当儿媳妇，洛老爷子对这丫头应该也生不出什么反感来。但这家世平平，学业平平，看在洛老爷子眼里，多少有些差强人意。况且，这年纪也太小了点儿。
原本老爷子还想用点儿激烈手段，可看着照片上的小丫头甜甜的笑容，心莫名就软了：“要不，你们先离了婚，多少给这女孩家一些补偿。若这姑娘不介意，愿意跟着你也行，生了孩子我们洛家也都认祖归宗。不过你和若瑶的婚事，不能退。”
洛城当然是坚决反对：“那可是婚外通奸，可以构成重婚罪。重婚是刑事犯罪，要受到刑事处罚的。”
洛老爷子哪儿受了儿子这么明目张胆的顶撞：“哈，学了法律顶起嘴来还就头头是道了，那外面那么多包二奶的，你都给人家判刑了？就现在这世道，有身份的男人，有几个身边不养个一个两个小的。让她跟着你，也不算委屈了吧。”
洛城说：“别人怎样，只要没有人委托我，我也管不着。可我自己作为一个律师就不能明知故犯。既然娶了唐果，我就没想过要离婚。”
老爷子气得口不择言：“还律师。没人照应你那个事务所，你当个屁律师。没有你林叔叔，能有现在的你么？”
这话有歧义，整得好像自己老妈红杏出墙似的。洛城也知道自己这么硬顶下去也不是解决的方法，把老爷子气个好歹的可就罪过了。想着洛城就赶紧上前，帮老爷子拍着背顺气，“爸，其实若瑶人家有心上人，还不愿意栓我这棵树上呢。您也先见见唐果再做决定贝。说不定，您老一瞅着看顺眼了呢。”
老爷子琢磨琢磨，儿子这边太倔，那就从女孩那边入手，他还就不信了，打不散他们这对儿乱凑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