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雨中蛾

飞蛾扑火，自取其辱。

白煜凌把信塞回抽屉的同时，把自己的思绪一道儿塞了进去。他把手抽出来的同时，也抽出了记忆里，褚裴洲发表的评价。

“飞蛾扑火”，伴随着他略带谶意的一笑，用来评价他。

她昨天是不是坐在白虎上，以认真的态度回复了他的爱。还是，一切都只是她的玩笑，他误会了。

面前翻开的试卷上，冠冕堂皇的大家文章，把十几岁男女之间的感情写得十分内敛，还要他，一个这方面欲望和那方面欲望一样强的少年，正儿巴经地在横线上写道“运用融情于物和比兴的修辞，含蓄写出主人公之间纯洁无瑕的友爱，表达作者对美好人情的礼赞。”

老师在他的回答上打个大大的勾，旁边还画五角星。

白煜凌不由地一笑。兴许，确实是他成熟得太早了。

理想的高中生，应该在感情上纯洁羞涩，懵懂天真，在学习上却斗志昂扬，理想远大。这样不健全地发展。

尽管如此，白煜凌对老师给的那个五角星还是觉得很得意的，让他挫败的是，连玥的坦荡，王泽的雍容。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如果眼神流转可以任意放慢镜头，白煜凌应该会注意到，他的眼神在很短的时间里和粉红色的花瓣遥遥相对。

然而连玥的眼神流转得那么快，不要说这里没有慢镜头，就是神明来了也毫无办法。好在有人擅长听心。

白煜凌回过了头去，有些事，他真的搞不懂。

就像他也会搞不懂附加题的排列组合。搞不懂关于导数的证明。

他搞不懂她的心意。像窗外忽然淅淅沥沥落下的雨。为什么偏偏在这时教室外的那株紫薇上，一只喜鹊恰好开始叫。

白煜凌握住了笔。又握了握紧。

中午的时候，王泽收到了小花的传音，从实验楼撑着伞走到校门口，把小花给他叼过来的莓果布丁从地上拾起来。

转身的时候，他看到校门外，子欢从自家别克车上下来了。

“诶，欢欢，你没拿伞呐。”司机阿姨的叫声被关在了车门里，苏子欢冒着小雨，走向了传达室那边的小铁门。

王泽拎着布丁看了她一会儿，想起，自从某件事后，她好像就没怎么在学校吃过饭了。

哦，对了。

大家说，她欺负连玥。之后，她就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回家吃饭了。

可她好像还是那么静，好像，没因此受到困扰。

王泽想到这里，子欢也出现在了恰好的位置。

王泽不知道自己心里关于她的触口一瞬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或者他脑海里，其实一片空白。

在又顿了一秒之后，他走了过去。

他漂亮的黑格伞，罩上子欢头顶的天空。

令他没想到的是，子欢竟然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在场上走了一阵子，王泽才像是一个生疏的友人一样开了口，“我记得……”

他欲言又止，半晌才开门见山地问出了他心中所想，“和连玥的博弈，对你有造成什么影响吗?”

他的话非常奇怪，直接用“博弈”来定性，似乎强调了他中立的立场。

子欢这时抬头看了王泽一眼，又平静地往前走起来，“会有什么影响呢?”

“比如……人缘上。”王泽说。

子欢沉默了一会儿，坦然道，“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王泽抿抿唇，他想问的是，她为什么不在乎。

当然，只是他觉得她不在乎。她在不在乎，没人知道。

“是不是……多交几个朋友也好。”王泽的语气，和雨气一样含混。

子欢又看了他一眼，声音还是柔缓安静，“你是在教训我吗?”

王泽下意识地笑了，“没有没有。我……也没那资格。”

“你对谁有资格呢?”子欢这时话锋一转，像他们身后，一抹弯月似的风把雨丝吹乱。

王泽微微一怔，“啊，我是说……我朋友也不很多，所以……”

子欢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的朋友，不算很多吗?”

“嗯。”王泽略一笑，“硬要说的话……屈指可数。”

“有谁呢?”

“你算一个。”王泽非常自然地举例说，“然后徐赋，龙……”

“我也是你朋友吗?”子欢边在潮湿的地面上走，边看着前方问。

王泽回过头，粗浅一笑，“只是我心里觉得。你大概，不会承认吧。”

子欢抿抿唇，只问，“为什么。”

王泽想了一会儿，诚恳地说，“我觉得真正的朋友，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会一心对我好的人。”王泽理想化地说完，有些尴尬地问，“呃……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傻?”

子欢淡定地点点头，“确实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