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伤口

“玥儿，手怎么了。”下课，裴洲在走廊外问连玥。

“没事。”连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纱布下意识地回答，说完又老实地补充了一句，“被刀划破了。”

“疼吗。”

连玥一愣，看着裴洲，觉得他说话总是会往一些让人失神的方向引。

“疼啊。”

“哥哥给你变个魔术怎样?”裴洲伸手，“手给我。”

连玥犹豫了一下，将手往背后缩了缩，低头道，“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不要戏弄我了。”

裴洲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一时没吭声。寒假里，她接受过他的爱怜，后来就从他的世界里疾疾地退了。他知道她每天去往王泽身边，名义是为求学。

那他呢，他的心意，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

“你相信我啊。”裴洲还是悠悠笑道，“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爱的魔力吧?”

“我信你一次。给你吧。”连玥把手伸出来，“你要变什么魔术?”

“让你不会疼。”裴洲说完，握住连玥的手，另一只手在洁白的纱布上挥挥。

连玥耐心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他煞有介事地施过法，把她的手松开，“怎样，感觉好些了没?”

还是一样，很疼。

连玥心里再三确认之后，笑着对裴洲说，“好多了。这就是爱的力量么!”

裴洲看着她纯真笑靥，一笑，看到王泽走过来，先一步进班了。

课上了一阵子，连玥听得十分认真，裴洲刚刚的举动她已经忘却，低头某个闪念，才觉得自己真的没那么痛了。

原先手背割裂的细而深的伤痛，只剩下一丝微疼，就像古典吉他绵绵不绝的悠游颤音，如果不仔细体味，几乎难以察觉。

她心中泛出讶抑，觉得自然愈合的伤口疼痛感的变化绝不至于如此，凝视着那纱布一阵子，很想把它揭开，看看自己的手背是不是恢复了。

与此同时，裴洲的手上，一种清晰的痛意在绵延。

他自身的能力，转移疼痛，其实也是一种非常霸道的能力吧。

能转移的感觉，只有疼痛而已，只能从他人转向自己，或者，从自己转向他人。而且，不能撤回。

这样的能力，反而使他更加用心地磨炼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如果他真有疼痛需要转移，他也会尽量多而轻微地分散给许多人。

这是第二次，他把别人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第一次，是为他垂死的母亲。

那时候，他心痛得也快要死了，威廉还是一只小狼狗，在他在病床边跪地哭嚎的时候，急得在他旁边反复打转，嗷嗷叫着，不吃不喝。

当他悲痛欲绝的时候，他突然可以听见威廉的声音了，他听见威廉焦急地叫他主人，听见它恳求他不要伤心过度，还告诉他他可以转移疼痛。它在这时幻化成了精灵。

他当时也很傻，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母亲的疼痛他来代偿，然后自己就被那股突如其来的病痛揉得缩成一团。当然他心亦如刀绞，所以也许他除了难受以外并没有多余其他的感受。

威廉还告诉他它可以让异性离开，他是不自觉地发动的。也许那个时候自己的模样过于狼狈，他不忍母亲关切，当母亲在床上偏过头向他靠近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她离开。

于是威廉的一声伴随着赶花的“汪”，让脸上出现红光的母亲缓缓合眼，溘然长眠。

最后因为疼痛的转移，母亲她微笑了，人们说，这是回光返照。

然而在残酷到使人蜷缩的剧痛之后，裴洲也不痛了。因为妈妈她，再也不痛了。

从此，裴洲恨上了背负疼痛。他以为，他不会再把任何人的疼痛转嫁到自己身上。

然而这一次，他又破了戒。

上次的立誓，还是不再为谁扰了心弦。当然，也是为她。

可叫他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痛苦，他于心何忍!

现在，他几乎是在细品存在于自己手上那无形的疼痛，这个过程使他有一种做无名骑士的荣耀。

也许鲜血淋漓的痛楚才最触目惊心，没有疼痛的伤口，和没有伤口的疼痛，都好像叫人可接受了许多，使人不由地胆大起来。

正如下课，好奇宝宝连玥终于偷偷地撕开胶布揭开纱布，令她失望同时欣慰的是，伤口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真的，她并不痛了。她看了一眼正在伏案的裴洲，又低下头，以一种勇者的气概，轻轻碰碰自己的伤口。

裴洲眉微微一蹙，没有动。

连玥却发现自己真的感觉不到痛意的增加，歪了歪脑袋，狠下心，将伤口用力一扒。

裴洲俊朗的面孔顿时扭曲，“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右手猛地抽动了一下，手上笔也“哒”地掉到了地上。

“你还好吧?”发现裴洲的异常，子欢问。

“没、没事。”裴洲一边声音有些喑哑地说着，一边看向连玥那边，发现那个死丫头还在不知死活地弄她的伤口。

他心里冒火，王泽见连玥拆开纱布玩伤口也怒了，“你干什么呢!”

连玥被骂了，只好又乖乖地把伤口拨拨整齐，用纱布捂好。

裴洲咬着牙熬着痛意，看着连玥忍了又忍。

子欢见到的却是裴洲一直盯着连玥看，目光深沉。

她心里有些哀戚。

裴洲……果然是在关心连玥吧。她可以感觉到，裴洲对连玥有别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