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救赎

“因为女主人是对主人最好的人。”王小花并不觉得主人做的有什么奇怪。

“按主人那种极端偏执又极端压抑的性格，主人对女主人的体贴，不及女主人对主人的包容万一。”

“主人从来没被别人特别用心地关爱过，就算是主人的父母，也从没有小心关照过他的感受。只有女主人会处处照顾主人的情绪，还会帮他去周旋调和。”

“而且主人最喜欢和他心性相仿，聪明讲理的人。女主人特别懂事。让主人觉得可以交心。”

“还有，就是主人太寂寞了。主人他内心深处也是个善良的人，但除了女主人，他没有别人去爱。”

“主人特别爱他的父母，但他的父母亲总是让他最伤心，主人就不敢再爱他们了。只有爱女主人，女主人也会对主人好，主人就千倍百倍地再去爱。”

“所以，主人就越来越宠女主人了。”小花传音完，对褚裴洲摇了摇尾巴。

而这些话，也被一字不落地由威廉传给了褚裴洲。

褚裴洲心中有些触动，转而看看王泽。

王泽还在低头看着连玥，轻轻用手指拨弄着她的碎发。

“喂，你，不喜欢你爸妈?”褚裴洲传音问。

“怎么。”王泽传音。

“我还以为除了父母虐待和抛弃自己的，没有孩子会讨厌父母呢。”

“父母愚昧顽固，不讨厌么?”王泽在心中问。

褚裴洲没说话。

“不过你说的虐待和抛弃孩子，都可以归结为愚昧顽固。”

“你也这样认为你爸妈么?”

王泽沉默了一会儿，“不完全是。我讨厌的是他们的冷淡和偏执。没有同情心。几乎不会在乎我的感受。不是因为不能够，而是因为他们觉得没必要。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深深地痛恨。”

褚裴洲犹豫了一会儿道，“某种程度上讲，你也一样吧。冷淡。偏执。没有同情心。”

“是的。我承认。”王泽说，“但不是我想要变成这个样子的，是他们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

“可你也知道，这样子不好。对你自己，对你的孩子而言，都不好。”

王泽没说话。

“所以你只肯对玥儿竭尽温柔。她是你所有同情心的罅口。”

王泽还是未言。

“你没跟你父母聊过?”

王泽冷笑了。

“所以，你就这么记恨他们一辈子?”褚裴洲问。

“我的父亲说，时间会抹平一切。但我并不这么认为。”王泽传音说，“至少我已经挣扎了五年之久，却还未从这种心结里走出。每每想到他们，我心中最先冒出的还是憎恶二字。他们当然爱我，但也伤我最深。我至今依然记得我决定要恨他们的那一天，我之前从未觉得自己有权利恨他们。我从来只觉得我应该爱我的父母，如果被他们刺伤，只是我自己的过错。”

褚裴洲沉默地听完，“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你这套言论的。”

“对。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对我父母的憎恨，就算，这有违孝道，冒犯世俗。我父亲对我说过，如果真的最后无可挽救，我可以在病床上拔去他的管子。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现在的我还能确信，到那时我不会手软。我对他就是憎恨到这种程度。”

“泽，你想想看。”褚裴洲说道，“你现在还是一样的冷漠无情。玥儿是因为爱你而包容你，那你的孩子呢?如果你的孩子长大，也一样地憎恶你，你会怎么想。”

王泽心中一震，久久未说话，而后才传音道，“玥儿不像我的父母，也比我更能隐忍，我相信她到时会周全好的。裴洲，我向你坦言，你要现在的我，为了我的孩子改变自己的性格，我也做不到。尽管我也很心疼，但我唯一会做出的选择是，还是保持我固有的这种乖戾和残忍，只求把我的孩子塑造成和我一样的圆滑狠心，只要他能在人前活得快活，我情愿他一辈子恨我。”

“王泽，你现在这种表面上看上去快意洒脱实际内心阴暗压抑到连自己的父母都无法容忍的状态，真的值得你这么骄傲吗?”褚裴洲问。

王泽的心被戳痛了。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神色。

终于双手无力地落下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玥醒了，看到王泽痛苦的表情，她张张嘴，欲言又止。

不久，连玥起了身，走进了里屋关上门，只留他们两个在客厅里。

“原来如此啊。”褚裴洲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说。

“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她。”王泽心里一句平静的传音。

“如果是玥儿的话，应该可以抚慰你吧。”褚裴洲还看着那扇门说。

“是，这也是我的期望。你可不可以理解我对父母的厌恶我不了解。玥儿可以理解。但她从来没有点破，还会教我调和。我真的觉得遇见她，是我毕生之幸。虽然，她是那么渴望父爱和母爱的女孩。”

“她宽容我的不孝，仅仅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她比其他人温柔万倍。仅仅这一点，就让我愿意为了她，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正如你说的，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我这套理论的。甚至，我也知道，拼命地找借口为自己的这种憎恨辩护，一旦出口就无法挽回地想要倾诉，像乞讨者一样希望别人理解的这些心态，本身也是一种无能。”

褚裴洲站起来，拍拍王泽的肩膀，仍是传音，“你知道，这世上除了你的挚爱，没有人会真的同情你的。”

“但我仍然相信，你总有一天会从这种迷雾里真正地走出来，原谅和关心你的父母，充满勇气地公正地对待你的孩子，以及更加健全且投入地爱你的爱人。”

王泽闻言，亦起了身，将褚裴洲，缓缓地拥住。

这一章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当时是深夜，舍友都睡着了。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写作，通过这种自我劝解的方式终于把久久盘亘在心中的结打开了。这一章，可能就是《招花恶犬》存在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有一天我有幸将这本书付梓，我一定会在扉页上写:“谨以此书献给我的青春和我的父亲。”但是我现在仍不敢让我的父亲看到它。我怕我借王泽父亲对他的细致描摹和直言王泽对其十分憎恨会使他大发雷霆。

因为我强行述写王泽和他家庭的矛盾，原本纯粹写爽文的初衷被我废止了。但是一方面我没有那个将节奏迅速推进的天赋，另一方面，这部小说的大部，仍是我自己的，是我为我过去的高三而写的，是为自己心态的圆融重构而写的，所以我并不后悔。

唯一不同的是，王泽是一个男生，而我是个女孩。我想我可能还不是很了解男生的心态，但我相信世上一定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