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清醒
老妇人叹了口气，仔细又看了眼古铜镜后的人面蛾，发现它背侧胸部的人面像已经完整显示出了祁耀俊秀的面容。
老妇人焦急万分，却又半点忙都帮不上祁耀，不免心焦。
老妇人愁容满面，忧心忡忡，不了解情况往往就会多想。
他望向老头子担忧道:“人面蛾上少主的面容已经显示清楚，是不是它要施展幻术了。”
老头子正看着软塌上神情纠结，眉头紧蹙，双拳紧握的英挺男子，若有所思：“当年二公子的死一直少主心中过不去的坎，也许现在正是他的时机。”
老婆子不明白老头子的意思，语气中有了一丝的愠怒：“明明可能危及到生命，你却说是时机？”
老头子点了点头，郑重地说:“老婆子，心境也是会影响蛊术地。”
老头子难得出现了一抹柔情与温柔，他紧紧拥住老妇人，安慰道：“此刻我们要坚信自己的选择。这慕容姑娘也不是普通女子，他们一定会闯过这关的，我们就在旁边安心等待吧。”
老妇人心中明了，可是她却静不下心，总是担心祁耀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
老头子这突然的温柔一抱，到帮助她消散了不少烦躁与压力。
老妇人沉默地坐在了祁耀的旁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需求，而自己没有注意到。
此时的祁耀眼中却不像慕容轻舞一般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大殿中。
祁二公子祁玉，人如其名，君子如玉，君子端方。
他一双浓黑的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他喜欢穿热情似火的红衣，喜欢畅快喝酒，朗声诵歌。
他心思单纯，不喜欢阴邪暗地里使坏的蛊术，讨厌尔虞我诈的争斗与算计。
如果生在紫云国的贵族世家中，他恐怕会是仕女们争先想要嫁予的对象，他是那样的一表人才，又是那样的重情重义。
可是他却生在了苗疆最大的贵族世家的祁家。
这个从一出生就注定兄弟间生死竞争，不死不休的家族。
他的多情，他的热情被看作了另类的存在，被看作是别人的负担。
他是当家主母南宫倩的二公子，是家主的根正苗红的嫡系子孙，更是下任少主的有力竞争者。
多少庶子兄弟在背后眼红他的位置，在背后虎视眈眈的伺机下手对付他。
可是祁二公子并没有活在众人的眼睛里，他依旧任我逍遥，我行我素，一派风流潇洒。
南宫倩多次劝说他，让他休习蛊毒。
可是他虽然学了蛊术，却是治病救人的蛊术……
为了这他曾背着父亲、母亲独自离家，走过苗疆的大街小巷，走过苗疆的角角落落。
他也去过苗疆最繁华的市井，到过苗疆最贫穷的村落。
看的越多他的感情越细腻，越悲悯，完全没有祁家人的好斗与冷血。
他习得一手治病救人的好蛊术，可是当他兴高采烈回到家族，禀明父亲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时，却遭到了父亲的冷眼和深深叹息。
祁家家主祁渊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眼神中划过深深地不赞同，他踌躇满志地指着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和弟弟说：“把蛊术用来治病救人固然好，苗疆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是你征得他们的同意了吗？”
那时年龄尚幼的三人，听了父亲的这句话均是一愣，年轻的他们还不能理解其中深深的含义，与当时父亲的无奈。
祁渊背向他们兄弟三人，面向祁家大殿中间的家主宝座，眼中仿佛看见了那道通向宝座的浴血道路。
祁渊感慨万千：“我虽然有很多孩子，可是我最重视的却是你们嫡系一脉，我和你们的母亲都真诚地希望下任家主是你们中的一人。”
祁玉心思单纯，一脸无邪，面对平时高高在上，不曾与他们过多交流的父亲的真情流露，诚惶诚恐地问：“这与我做的事有什么冲突吗？我自小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我觉得哥哥和三弟都会比我更合适。”
祁渊恨铁不成钢地无奈地看了一眼祁玉，苦口婆心地指了指祁恒和祁耀说：“可是你是我的嫡子，你占在这个位置上，挡了多少人通向这个位置的路？如果你的这两个兄弟想保护你，如果他们愿意承担那份压力，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从此我不会再说什么，我祝你们好运。”
祁耀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二儿子，终于没能忍住，沉声骂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任性可能害了他们，可能是他们沉重的负担？”
祁渊身居高位，很多家族为了各种各样利益的需求，都曾争先恐后把自家的女儿送上了他的床。
他的子孙的蛊毒蛊术常常涉及各个领域，五花八门，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祁玉的治病救人的蛊术不仅不能够保护他自己，而且他如果想继续在自己的喜好上走下去，就需要依赖一个人。
这时候那个被依赖的人就会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负担和压力。
他担起的是同父同母亲兄弟的命。
如果祁玉的这两个兄弟能够保护他那么皆大欢喜，可是祁渊的心中是对另外两个儿子的深深担忧和愧疚。
祁渊看着祁玉，眼神中迸射出愤恨的眼神：“他只顾自己的潇洒，自己的快活任性，却把这一切建立在别人的幸福之上。”
那时年轻的祁耀意气风发，刚有了自己的圣兽火焱，对自己的蛊术信心十足，藐视苗疆的一切歪门左道的邪门蛊术。
他坚信自己的蛊术可以战胜一切。
祁耀一袭黑衣，浓眉如墨，眼神中带着少年的狂傲不羁：“父亲，在我们这样的家族，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难能可贵，我愿意保护二哥实现愿望。”
祁渊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三子，心中对祁玉的不满更上升了一分，他很担心祁耀会被祁玉连累，在家主的争斗中败下阵来，甚至失去生命。
可是担心归担心，他们既然选择了，作为祁家的子孙要有那份承担的勇气和责任。
祁渊挥了挥衣袖，深深地看了看兄弟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鼓励地拍了拍祁耀的肩膀说：“祁家的家训，家主不能参与到子孙的争斗中，所以你们自求多福。”
后来的后来，祁玉死去的许多年，祁耀常常记起自己的这个二哥，想起他的风华正茂，想起他的古道热肠。
可是他的这一切，不容于苗疆，不容于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