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

在这间不到十平米的木板房里，于连生已经整整被关了两天了，除了棚顶那个灯泡发出来的光，算是于连生的陪伴，再就是那张破床，躺上去就吱吱嘎嘎地响。

近乎于崩溃的于连生时不时敲打着墙壁喊着：“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直到于连生喊得嗓子发哑，口干舌燥，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靠着墙根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再也没有力气喊出声来的时候，“哐当”一声，门开了。

于连生无力的抬起头看看门的方向，门前站着的人让于连生再次把仅剩的一点力气全部用上，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着来人问：“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谁骗你了？于先生，你不要误会，我们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这是为你好！”

“赵先生，您这么说，我真的感觉不到你是在为我好！”于连生看着来人说。

进来的人正是国民党保密局香港站的赵成斌和陈宏举。赵成斌看看于连生转身对陈宏举说：“老陈，给于先生换个地方，再请于先生好好吃一顿，明天让他和老曹见面，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陈宏举点点头，冲着于连生一笑说：“请吧，钟声先生！”

于连生稀里糊涂的跟着陈宏举走出这间让他终生难忘的木板房。当晚，陈宏举领着于连生在一家馆子里大吃了一顿，然后又给他安排了一间上好的酒店住下，接连几日的折腾，已经让于连生筋疲力尽，吃饱喝足的于连生见到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就一头躺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当于连生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下了他一跳。自己的床前坐着的，站着的足足有十几个人。于连生慌忙坐起身，看着一脸微笑的赵成斌问：“赵先生，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睡醒了吧？怕打扰你睡觉，我就让他们一直站在这守着你，这些人都在等你睡醒呢”赵成斌说着指了指那些人。

于连生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眼神停在坐在他床尾的一个人身上。见此人五十来岁年纪，瘦瘦高高的身板，脸上架着一副眼镜，头发梳得顺溜板整。脸上带着一丝满是阴冷的笑容正看着他。

于连生扭回头看看赵成斌问：“赵先生，你们还想让我做什么？我能做的，该说的都做了，说了，你们还想让我做什么呀？”

赵成斌指了指坐在他床尾的那个人说：“从现在起，你归他了，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们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赵成斌说完转身看看坐在床尾的人说：“曹组长，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这个人，现在归你了，你需要他做什么，尽管跟他说，总之，此人的生杀大权现在你手里！”

赵成斌说完看看其他人说：“兄弟们，我们走!”赵成斌不等坐在床尾的曹明辉说话带着自己人走了出去。

曹明辉冲着赵成斌的背影喊了一声：“谢谢啦，赵老弟”

于连生看看曹明辉胆怯的问了句：“这位先生您怎么称呼？”

“你无需知道那么多，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现在老师听着，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不许耍滑，否则，你就别再想…….”

“阿良，对文化人说话要客气，我是最喜欢和文化人打交道了，尤其是像于先生这样的社会名流，知名人士！”曹明辉笑着打断了阿良的话看着于连生说。

于连生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曹明辉面前弯腰鞠了一个躬说：“刚才赵先生称呼您曹组长，我就称呼您曹先生吧，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为曹先生做点什么，如果曹先生不需要我做什么，能不能放我回去，我…….”

“我知道你在香港无儿无女，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你回去哪里呢？于先生，你在香港只有两个好朋友，是一对唱昆曲的夫妻，对吧？”曹明辉看着于连生问。

于连生点点头，曹明辉接着说道：“我会放你回去的，但是，你要帮我做件事，就是要你和其他的什么作家，学者，专家的继续混在一起，要时刻告诉我这一百多人什么时候离开香港，怎么离开，离开的时间，地点，交通工具，你明白吗？”

于连生看着曹明辉问：“我已经三天没和她们联系了，估计他们已经走了，我真的恐怕帮不了你了，曹先生！”

曹明辉微微一笑说：“他们还都在香港，只是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我现在就放你回去，你直接去找那对唱昆曲的夫妻，然后你们三人再去找要把你们送走的共党联系人，这样不就很容易找到其他人了吗，只要你能把这些人离开香港的时间地点告诉我，你就自由了，我还派人把你送出香港，这大千世界，你说你想去哪，我就安排你去哪，这个条件应该不错吧？”

曹明辉说着看看阿良，阿良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金条扔在于连生面前说：“这是给你的，拿着，穷酸样，恐怕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个大的金条吧，拿着，按着曹先生说得去做，否则，你就准备给那对唱昆曲的夫妻收尸吧！”

于连生看看曹明辉，慢慢伸手拿起那根金条揣进怀里点点头说：“我看着试试吧!”

“啪”一个耳光响起，于连生捂着发烫的左脸看着阿良，阿良高声骂道：“你他妈收了钱还不办事，还他妈看看，试试，你不想活了？”

曹明辉瞪起眼睛看着阿良道：“阿良，你怎么能对于先生动手呢？太不像话了，给于先生道歉！”

阿良看看于连生点了一下头说：“对不住了，不过，这事情不是试试的，你必须去做！”

于连生看看曹明辉，曹明辉回头喊了一声：“送于先生出去！”

于连生冲着曹明辉弯了一下腰说：“谢谢曹先生，谢谢！”

“我的人会时刻出现在你面前，希望你不要心存侥幸，事情不办完，你跑不出我的手心，还有那两个唱昆曲的性命都攥在你的手里，希望你明白!”曹明辉笑着说。

于连生点着头走出房间。曹明辉看看站在他左右的四人说：“跟着他，不要让他消失在你们的视线中！”

走出酒店的于连生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看看，不远处盯着他的阿良跟身边的另一人说：“这个穷酸画家，还他妈挺狡猾的！”

“他是怕咱们跟着他找到那唱戏的夫妻俩吧？”阿良看看他想了想说：“这样，我们分头跟，你离他远点，我上对面那条街上跟着，等他再走时你就闪身到一旁的胡同里，别让他发现你跟着，我先走，这样就可以让他安心的去找那夫妻俩了，再说了，这小子，现在拿了我们的钱，也不敢不办事，我估计他是担心他朋友知道他的事，又怕他朋友被咱们抓到，所以，他想甩掉咱们！”

两个人按着阿良的意思开始分开跟这于连生。于连生再回头时，两个人都不见了，于连生四下望了望，也不见这二人，这才敢迈开大步快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刚刚给香港地下组织回复了消息的小小铃儿和柳生飘，正在准备行李。小小铃儿一边收拾一边埋怨着：“都是你，非要把你那个朋友叫上，这回可好，到现在没有个消息，你说他到底是走啊？还是不走？起码给个答复吧，这倒好，什么答复都没有，人也不见了踪影，你说他会不会去告密啊？他要是去告密，那可就完了，你我还能走得了吗？”

“你不要啰啰嗦嗦的没完没了了，老于他不是那种人，怎么会去高密呢？我保证他不会的，他不回复，肯定是有事，否则，他不会不回复的！”柳生飘看着小小铃儿说。

小小铃儿哼了一声说：“我们等了他两天了，他要是再不露面，我看就别等了，人家那边已经让随时准备动身了！”

“我知道，就今天一天，他要是还不露面，我们就离开这!”柳生飘说。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让二人停止了收拾行李，柳生飘看看小小铃说：“把行李先放好，我去看看是谁！”

小小铃儿把打好包装的行李塞到了床下，然后坐在床边点点头，柳生飘走到门前问了句：“谁呀？”

“是我，老于！”于连生在门外回答说。

柳生飘一阵惊喜，连忙打开房门，于连生一脚踏进来回身关上房门看着柳生飘就问：“定了吗？”

“什么定了吗？”柳生飘看着他问。

“共产党的人不是说把我们接走吗？什么时候走？定了吗？”于连生抓着柳生飘的手腕问到。

柳生飘刚要说话，小小铃儿走过来笑着说：“老于大哥，这两天你跑哪去了，我们俩一直在等你消息，你不回复人家，人家怎么可能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走啊？没准人家以为我们三人不走了呢！”

于连生点点头说：“哦，我给忘了，忘了，这两天我临时有点事，给耽误了，那麻烦你们跟人家回复一下，我跟着一起走，跟你们一起回大陆!”于连生说着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小小铃儿看看他问：“老于大哥，你这是从哪来呀？”

“从，从，从九龙那边赶过来，刚赶过来！时间还来得及吧？”于连生眼睛左右看着，心神不宁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