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锦绣 - 采诗燚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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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回头看着室内空荡荡的厅堂,乌木案几上还留着几杯剩下的茶。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透出一丝忧郁。王太太的话犹在耳畔回响,蝶儿的婚事刻不容缓,否则真要被人耻笑为“剩女”。

唐夫人缓步回到卧房,心事重重地在窗边坐下。窗外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泻入室内,映衬着素净雅致的陈设,平添了几分凄清寂寥。手中捧着一方绣帕,心不在焉地落针,频率却渐渐慢了下来,终至凝滞。遥遥望着窗外婆娑树影,夜阑人静,深知再不能优柔寡断,坐视不理了。蝶儿的亲事已然成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她的神经。

她幽幽地轻叹一声,起身来到唐老爷跟前,语气决绝道:“老爷,妾身以为蝶儿的婚事实在不能再拖延了。不如就让王太太替咱们张罗张罗,为蝶儿寻个如意郎君吧。”

唐老爷闻言,眉头微蹙,面露难色,缓缓开口道:“夫人,你也知道,我向来是最疼蝶儿的。这婚事自然也是我时刻挂念的。只是蝶儿的性子,刚烈豪爽,不肯轻易屈就。咱们若是强行为她指婚,只怕会适得其反,引得她心生反感。”

唐夫人听罢,苦笑着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劝慰道:“老爷,你对蝶儿的疼爱,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女儿家大了,总归是要出嫁的。如今蝶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咱们再不为她打算,只怕错过了良机,日后再想寻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恐怕就难如登天了。我意已决,明日就去拜托王太太,务必要为蝶儿寻个良配。这事儿若是再拖延下去,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唐老爷见唐夫人执意如此,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默然点头道:“罢了,夫人就去张罗吧。只是切记婚事须得从长计议,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才是。”

次日清晨,唐府内外一片喜气洋洋,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唐夫人一早就吩咐下人备好各色礼品,亲自登门拜访王太太,邀她前来唐府商议蝶儿的婚事。

王太太更是随后早早来到唐府,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地向唐夫人行礼道:“唐夫人,您可真是有福气啊!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如今又要为她寻觅佳婿,可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王太太和唐夫人在厅内落座,开始商议蝶儿的婚事。王太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各路名门子弟的生辰八字、家世背景,逐一向唐夫人介绍。唐夫人仔细翻阅,不时点头称是。

在之后的日子里,王太太频繁出入唐府,与唐夫人商议婚事的每一个细节。她们时常独自在闺房中低语,讨论着各个候选人的优劣。

唐老爷则在书房中反复考量着每一份提亲文书,深知女儿的志向非同一般女子,不能草t率许配。他暗自发誓,即使遍寻天下,也要找到一个既能包容蝶儿个性,又能共同承担家族事业的佳婿。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府变得更热闹起来。媒婆带着一个个年轻公子前来相亲,唐夫人和唐老爷也忙着接待应酬。然而,唐晓蝶却对这一切毫不关心,整日躲在茶庄里,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到了适婚之龄。

随着一拨又一拨的青年才俊前来相亲,唐晓蝶的名字在扬州城内迅速传开。尽管她艳丽出众、才情横溢,但许多人对她的年龄及独立性格颇有微词。不少来提亲的人家听说唐大小姐虚岁已十九岁,在当时社会环境下,这确是被视为大龄闺秀,难以接受;加之对于她婚后仍想继续从商的意愿更是忌惮,认为她应遵循传统妇道,回归家庭,相夫教子,而非抛头露面地经营茶庄,志在四方的奇女子。

他们中的许多人,观念一致,认为一个女子如果过了十六岁还没嫁出去,就该被视为“大龄剩女”,再要找到一个体面的夫家,是难上加难。

即便有几人对蝶儿的容颜和才华颇为赞赏,也都对她的年龄和追求感到无法接受。

街坊邻居们聚在一起,总能找些话题来消磨时光,而唐家小姐的婚事,似乎成了他们最近最热衷的谈资。

“哎哟,你听说了吗?唐家那位十九岁的小姐还没出嫁呢!”一位胖乎乎的妇人神秘兮兮地说道,仿佛她手里掌握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十九岁?天哪,这不是成了老姑娘了吗?”另一位身材瘦削的妇人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可不是嘛!你说这唐家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溺爱女儿呢?任由她胡闹,到了这个年纪还不赶紧找个人家嫁了。”胖妇人撇了撇嘴,似乎对唐家的做法很是不满。

“我听说啊,这唐家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整日里不是读书习字,就是跑去经商。你说说看,这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瘦妇人摇头叹息,仿佛唐家小姐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就是啊!这唐家教女无方啊!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他们宠得无法无天了。现在可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人要,可真是丢了我们扬州城的脸面了。”胖妇人越说越激动,仿佛唐家小姐的婚事已经成了关系到整个扬州城荣誉的大事。

李老汉听罢,轻磕手中的烟斗,心中也泛起波澜:“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全怪唐家啊。我听说那丫头不仅生得花容月貌,更是聪明伶俐,对那商贾之道、茶艺之道竟有着独特见解。每日早出晚归,亲自打理唐氏茶庄,愣是经营得有声有色。这等才情,寻常男子怕是难以匹敌。”

邻座的王掌柜也是点头附和,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敬佩与不解:“确实如此,咱们镇上谁人不知唐家小姐的事迹?说唐家教女无方,我看未必。不过,这世间有多少父母能忍心看着女儿抛头露面,日日在商海浮沉?若非过分溺爱,便是对她抱有过人的期待吧。”

“唉,我原以为唐家女儿定是个温婉知书达理的才女,哪知她这样不守规矩,真是令人扼腕。唐老爷也该好好管教管教,别再让她这样任性下去了。这样的女子,只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啊。”

“就是啊,唐家小姐这样不知廉耻,还整日出现在茶庄里,和男人打交道做买卖,简直有伤风化。唐老爷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他这样溺爱女儿,真是教女无方啊。我看唐家的名声只怕也要受损了。”

诸如此类的议论不绝于耳。每每听到这些话,唐夫人和唐老爷都面露难色,却也无从辩驳,只能讪讪地向媒婆询问其他相亲人选。

唐夫人叹了口气,脸上难掩忧色,轻声对唐老爷说:“您听见外间人如何议论我们蝶儿了吗?年过十八却仍未嫁,被人说成是大龄剩女。还说我们溺爱她,不教女红内务,任由她整日跑去茶庄经商。听了这些话,我心里难受极了。”

唐老爷呷了一口茶,对着唐夫人感慨道:“哎呀,面那些邻里碎嘴子说的话,只会让人哭笑不得。咱们蝶儿这还没过二十呢,就被他们说得跟嫁不出去似的。其实,咱们都知道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那些只盯着她年龄和喜好说三道四的,哪里懂得欣赏她的价值。”

唐夫人叹道:“话虽如此,可您也明白,我们必须为蝶儿早日说亲了。只是相亲一场接一场,许多看似不错的人选,最后都因蝶儿的年龄或性格而作罢。听他们这样议论我们唐家教女无方,心里难受极了。我们明明一心想给蝶儿选择最好的人家,可外人偏偏要这样揣测我们。”

唐老爷见妻子神色愁苦,心中不忍,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宽慰道:“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忧虑?咱们蝶儿生得花容月貌,又颖慧过人,就算晚些出阁也无妨。说到底咱们是商贾人家,最看重的就是真才实学。若是寻着一个既欣赏蝶儿,又能与她琴瑟和鸣、携手并进的如意郎君,纵使年岁大些又有何妨?倒不如说,找个贤良淑德、通情达理的,才配得上咱们的好女儿呢。”

说着,唐老爷不禁沉吟起来,似是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位理想女婿的模样。

他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寻思啊,咱们的乘龙快婿一来要家世清白,品性高洁,能与蝶儿比翼齐飞;二来还得通商善贾,在茶叶生意上有独到见解,这样才能助蝶儿将唐氏茶庄发扬光大。若能寻着这般机缘,那可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了。”

唐夫人听了丈夫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老爷啊,你未免太天真了。哪有那么多又才貌双全,又能体贴照顾妻子的如意郎君?再说了,咱们如今生活的年代,重男轻女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旁人提起咱们蝶儿,尽是二十未嫁、剩女的闲话。你倒好,还一个劲地惦记着什么如意郎君。就算有些男子愿意让妻子出来做事,那也是想让女人赚钱贴补家用,哪里是真心支持她们啊?老爷你别异想天开了。”

唐老爷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反倒笑眯眯地说:“不怕,不怕。咱们自有打算。”探身向前,压低了嗓音,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对唐夫人说:“要不这样,咱们就招个上门女婿如何?让他入赘唐家,专门负责打理茶庄的对外事宜,在外人面前挂个名头。这样一来,不仅蝶儿有了名正言顺的丈夫,还能继续经营茶叶生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爷,你怕是糊涂了!”唐夫人一听这话,霎时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她“唰”地一下站起身,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招上门女婿?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入赘唐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了,肯干这差事的,不都是些不学无术、想要攀高枝的吗?这样的人,又哪里配得上咱们蝶儿?我看啊,这主意还是免了吧。真是荒唐!”

说着,唐夫人气呼呼地在房中踱来踱去,裙裾飞扬,簪花颤动,显然是动了真怒。可怜唐老爷被骂得一愣一愣的,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唐老爷才悻悻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恳求和无奈:“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你又何必动这般大火?为夫这不是没辙了才想出这个法子吗?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错过姻缘,一辈子打光棍吧?再者说,上门女婿也不全是些不学无术之徒,说不定就有几个真才实学的呢?咱多打听打听,细细筛选,未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你看……”

“我不干!”唐夫人还未等唐老爷说完,便断然拒绝,重重地跺了跺脚,愤然道:“老爷,你忒也不像话!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岂能轻易许配给那种男子?万一那人居心叵测,意图不轨,到时候我的蝶儿还不得被那窝囊废给祸害了去?再说,就算真找着一个品行端方的,人家肯甘心一辈子俯首帖耳,被人戳脊梁骨地说是倒插门吗?我女儿是什么身份?岂能让她下嫁到那种人家,受那份窝囊气?”

唐夫人说到激动处,竟是红了眼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委屈巴巴地抱怨道:“我的好女儿哟,老娘这一辈子,就指望你嫁个好人家,享享清福了。可你爹呢,竟然想招个上门女婿,糟践了你的一生。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的老天爷啊,我可怜的蝶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糊涂爹呢?”

唐老爷见爱妻悲从中来,连连t叹气,赶忙上前安慰,轻拍着唐夫人的后背,柔声说道:“夫人,你别气坏了身子。为夫不过是想给女儿多些选择罢了。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咱们且慢慢寻觅,不急在一时。万事还得以蝶儿的意愿为先。她若是舍不得离开咱们,咱就再宽限她些时日;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管他是不是上门女婿,只要蝶儿高兴,咱就成全她。你说呢?”

唐夫人抽泣了一阵,渐渐平复下来,擡眼望向唐老爷,眼中尽是迷茫和无助,悲戚地说道:“老爷,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蝶儿的亲事,咱们哪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大不如前了。总盼着在百年之前,能看到蝶儿披上嫁衣,风风光光地出阁,赶个好亲事,嫁到一个体面人家去。若是寻不到门当户对的佳婿,我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说到动情处,唐夫人竟是泣不成声,泪如泉涌。唐老爷一阵心酸,忙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为夫人拭去泪痕。

他怜惜地抚摸着爱妻的银丝,哽咽着说:“夫人,你别哭了。你放心,为夫一定会想尽办法,为蝶儿觅一门好亲事。不管要费多少周折,绝不会让咱们的宝贝闺女受半点委屈。这辈子,我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说什么也要让她过得风风光光、无忧无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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