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96
陈府内，一片肃杀之气弥漫。朱红大门紧闭，高墙深院，愈发显得威严森然。偌大的庭院空寂无声，花木凋零，枯枝烈烈，凄清冷寂，衬得整座府邸气氛阴郁，不见一丝生机。
陈老爷陈仲宣端坐于堂上，面色铁青，周身杀气腾腾，那张刀削斧凿般的面孔布满阴霾，寒冰一般冷冽。
目光死死地盯着跪在下首的陈灿耀，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好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为父定下这等荒唐事！你可知，此举会给我陈家招致何等恶名？简直岂有此理！”
一旁的陈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爱子，如泣如诉道：“阿灿，娘求你再三思！那个叫唐晓蝶的女人，是个不知廉耻的寡妇！她勾引你，蛊惑你，无非就是贪图咱们陈家的荣华富贵！若是让你娶了她，传出去简直就是我陈家的奇耻大辱！你忍心让为娘蒙羞？忍心毁了陈氏的清誉？”
陈灿耀闻言，猛地擡起头来，道：“父亲，阿娘，晓蝶绝非你们口中那般不堪！他不是寡妇，她只是离畔而已。她是个正直善良、才华出众的好女子！若非生在这畸形的时代，她本该青云直上，荣华一世！是这个世道容不下她，是那个负心的前夫辜负了她！而我陈灿耀，就是要给她一个公道，还她一个清白！这个天下，容不下我们在一起，我就偏要和她相守一生，哪怕倾尽一切，我也绝不后悔！”
“放肆！”陈仲宣闻言，勃然大怒，一拍桌案，震得满堂只剩瓮声瓮气，道：“若是你执意如此丧心病狂，为父今日就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敢违逆为父的意愿，陈家就再无你这个不肖子！”
“阿灿，你疯了不成？”陈夫人也失声尖叫道，“一个不学无术、行为不检点的女人，究竟有何魅力，值得你为她背叛父母？你忘了你肩负的使命了吗？若你为了一己私欲毁了陈氏，你死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陈灿耀闻言，悲戚莫名，道：“孩儿知道自己有负所托。可晓蝶于我，情之所至，我甘愿赴汤蹈火。这份爱，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就算众叛亲离，我也绝不后悔。求父亲母亲成全，让儿子随心而为吧！若真的无法接受，就当没有这个不肖子吧！”
“好啊！好得很！做儿子的竟敢这般忤逆父母！”陈仲宣脸色铁青，一指陈灿耀，森然道：“好，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就成全你！从今往后，你我父子恩断义绝！你爱怎样就怎样，总之别来见我！滚！”
“阿灿！娘求你再想想啊！你这是要气死娘啊！”陈夫人嚎啕大哭，痛不欲生。她扑上前去，拉住陈灿耀的衣袖，苦苦哀求：“阿灿，你忍心看娘这个样子？从小娘对你寄予厚望，指望你光宗耀祖。眼下你却要为了一个外人弃家而去，你叫娘的一片苦心何以安放？阿灿，从小娘就最疼你了。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娘伤心欲绝？”
陈灿耀闻言，心如刀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说：“儿子不孝！可这份感情，儿子是万万不能割舍的啊！晓蝶于我，不仅是红颜知己，更是生死与共的挚爱。没了她，儿子这条命都不要了！儿子也想尽孝，可这一次，实在做不到啊！”
“阿灿，你个逆子！我和你爹拉扯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父母的？”陈夫人一把推开他，悲愤交加地说。
陈灿耀闻言，悲痛欲绝。这一次，怕是真的无法挽回了。他重重地跪下，朝着父母深深一拜，哽咽道：“儿子不孝，辜负了你们的一片苦心。此生此世，儿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儿子再做牛做马，以报父母养育之恩！”
说罢，他踉踉跄跄地起身，背对着父母。这一去，怕是再也无法回到陈府，再也见不到父母了。可为了晓蝶，他甘愿牺牲一切。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身后，是陈府巍峨高大的朱门，可他却再也不能回头。
一路风尘仆仆，陈灿耀来到柳夏茶肆。唐晓蝶惊诧地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陈灿耀，慌乱地迎了上去。只见他双目赤红，须发蓬乱，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分明是受了莫大的打击。
“阿灿，你这是怎么了？”唐晓蝶柔声问道，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阿灿。陈灿耀说道：“晓蝶，我们成亲的事，我已经禀告父母了。他们执意反对，甚至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可我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得罪陈家满门，我也要娶你！”
“阿灿，你不该为我得罪父母的。”唐晓蝶黯然神伤，心疼不已地说道，“我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本就配不上你。你又何必为了我，连累自己呢？你回去吧，我不能毁了你的前程。”
“傻瓜，你在胡说什么啊？”陈灿耀紧紧抱住她，痛心疾首地说，“没有你，我什么都不要。我们t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好不容易才重逢。你难道忍心，再一次抛下我吗？你是我的妻，这辈子我只要你。不管前方有多少荆棘坎坷，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唐晓蝶闻言，紧紧搂住爱郎，痛心地说道：“阿灿，我怎么能离开你？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我是真的怕连累了你啊。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家都不要。”
“晓蝶，我的心意已决。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拦了。”陈灿耀坚定地说道，眸光熠熠，“今后你就是我的家，我的全部。为了你，我可以抛却一切。管他什么家族荣辱，什么世俗偏见，都不能阻止我爱你的心！”
唐晓蝶闻言，心潮澎湃，望着眼前男人坚毅的面容，觉得自己此生无憾。是啊，她还有什么可犹豫？她和阿灿，本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好，我的阿灿。只要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唐晓蝶幸福地依偎在阿灿怀中，“往后的人生路，我们一起走。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我唐晓蝶发誓，今生今世，非你不嫁！”
就这样，在柳夏茶肆的幽静院落中，一对有情人紧紧相拥，将彼此的身影融为一体。院中，梅花绽放，红枝招展。翠竹婆娑，绿叶轻摇。春光烂漫，一片生机盎然。那朵朵娇艳欲滴的红梅，正如他们的爱情，历经风雪，终得花开。
从今往后，无论前方坎坷几许，困阻几重，他们都将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披荆斩棘，共赴黄泉。再无惧，再无怨，唯有相濡以沫，细水长流。
＾＾＾
第二天清晨，陈灿耀带着一脸倦容走在长安的大街上。昨夜的一场谈话，让他彻夜未眠。父亲的态度如此强硬，母亲的劝告如此殷切，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突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议论声。那是几个茶客，正站在街边闲谈。
“听说了吗？那个陈家公子，竟然要娶一个离异的女人！”
“就是那个唐晓蝶吧？真是不要脸，早就被休弃了，还敢去勾引陈公子。”
“可不是嘛，那种女人，肯定是用了什么妖术，把陈公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我看啊，陈公子是被那狐媚子下了药了，连家都不要，连父母都不要了。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陈灿耀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道：“你们这些闲言碎语，也不害臊！你们知道什么？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众人见陈灿耀发怒，也不敢再多言，连忙作鸟兽散。
陈灿耀望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是啊，世人的眼光就是如此肤浅，只看到晓蝶离异的身份，却不知她经历过多少苦难，承受过多少委屈。这样的女子，又有什么不配与自己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陈灿耀的心中突然有了决断。他要给晓蝶一个名分，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唐晓蝶就是他陈灿耀的妻子，谁敢再说三道四，他第一个不饶！
想到这里，陈灿耀马不停蹄地赶回陈府，又一次跪在了父母面前。
“爹，娘，求你们成全我和晓蝶吧！我已经想清楚了，这辈子非她不娶！”
“你这孽障！简直是被那个狐媚子迷昏了头！昨天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她那样的女人，绝对不能进我们陈家的门！”陈老爷大怒，一脚把陈灿耀踹翻在地。
“阿灿，你就听爹娘一次吧，那个唐晓蝶断不是你的良配啊！你若真娶了她，将来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陈灿耀艰难地爬起身，目光坚定如铁：“爹，娘，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我心意已决，这辈子非晓蝶不娶！我不在乎什么仕途，什么前程，没有她，一切都没有意义！求你们就成全我这一次吧！”
说着，他又重重地跪下，额头“砰”地一声磕在地上，竟是个头破血流的五体投地！
陈老爷陈夫人被他这番举动惊呆了，怔怔地望着这个决绝的儿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
“罢了罢了，你想跪你就跪吧。”陈老爷叹息一声，和陈夫人一起离开。
深夜，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陈府高大的祠堂前，映衬得那高耸入云的屋檐愈发庄严肃穆。偌大的庭院寂静无声，唯有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昭示着时光的流逝。
陈灿耀跪在冰冷的石阶上，衣衫单薄，面容憔悴。三日来，他既不饮水，也未进食，只是一味地跪在祠堂前。双腿早已麻木，可他却浑然不觉。
“我偏要娶她！我偏要娶唐晓蝶！”陈灿耀一遍遍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难听，透着一股决绝，“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绝不后悔！父亲，母亲，你们就成全我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