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孙大夫刚不都看了吗,就是些补药,可以了。”柳绵晃了晃胳膊,低头小声说着。
楼谪已经不由分说地将那一包药丸倒进了桌上的石臼里,冷声道,“磨。”
“哥夫!明明孙大夫都说没有问题了!你还这般于我难堪!好!好!我看明白了,你就是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这些天就当我自作多情了!”柳宁生气地用袖子抹去眼泪。
柳绵忙去拉他,柳宁将其甩开了,“哥哥,我知道你好,但我今生没这个福气做你的弟弟,我就不在你家讨嫌了,我也是个人啊,哥哥,我真受不了这样。”
不过片刻,柳宁便已泪流满面,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自负,眼高于顶的小哥儿,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还是压垮了他。
柳宁甩袖跑出了客房,柳绵还准备去追他,被楼谪拽住了,柳绵有些生气,“不是说好了最后一次稍微演演就好,这么多次了,我们老这么怀疑他,柳宁再怎么迟钝也会生气的啊!”
柳绵知道柳宁一直还有些敏感,这次想借此机会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处理,从今以后就不要在暗地里防着柳宁了,他真的想把柳宁当弟弟相处了,这段时间柳宁的热情温和多次掏心掏肺的认错早就让柳绵原谅了他。
本来今天这一出也是柳绵计划的,但气氛却不是这么剑拔弩张的,柳绵认为柳宁这次拿的东西肯定也和以往多次送来的东西一样安全,他都想好了此次摊牌后他会给柳宁坦白,然后道歉自己之前种种的不信任行为,从此认真地把柳宁当亲弟弟看,再也不怀疑他的。
冲出去的人一下撞进了安禾怀里,安禾笑眯眯地将胳膊一伸,揽着柳宁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宁少爷莫难过,再如何生气,咱们也得先看结果不是。”
“看什么结果!孙大夫都说了我的药没问题!你们不相信我把药扔了就是!非要这样一次两次当我面如此羞辱我吗!我也是个人啊!我就知道你们根本就没有真正接纳我!一切都是假的!”柳宁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夫君,你到底要干嘛啊!这样太过了!你别拉着我了,我去看看小宁的情况,夫君!”柳绵着急地拧了拧胳膊。
“别着急,等孙大夫分辨完这些药再说,如果真的没事,我跟他道歉。”楼谪把人揽在怀里拍了拍。
本来只是走个过程的事情,如今弄得这般难看,道歉真的还有用吗?柳绵看着柳宁止不住哭泣,想要甩开安禾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安禾,你别按着他。”
“不行啊,少爷,万一真有什么问题,让他跑了怎么办。”安禾松了点擒人的气力,但开始终究没放开人,“他在你准备离开安陵时给你送药,能安什么好心啊。”
这句话严重刺激到柳宁的神经,柳宁赤红着眼睛看着安禾,然后突然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在演戏,什么对我好,我们是一家人,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没安什么好心!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吗!都是假的,一群伪君子!”柳宁说着就拼尽全力欲意挣开安禾,往墙上撞去。
“小宁你别冲动!”柳绵甩开了楼谪,冲了过去。
安禾被夸武学天才可不是白夸的,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收紧了力气,将看着悲痛欲绝被全世界辜负心灰意冷的人拉了回来。
“少爷,没事,没事,有我看着呢,你别紧张。”
与此同时将所有药丸彻底磨碎后,蕴藏在浓郁药香中的古怪气味也被孙大夫察觉了出来。
孙大夫又加了些许清水,面色凝重,用手碾了一下,再次放在鼻前闻了闻。
“是离魂散。”
“胡说,这里面怎么可能有离魂散哥哥!这是我娘亲喝的方子!怎么可能有离魂散!这个大夫,这个大夫一定在撒谎,他是楼谪的人,他一定是听了楼谪的话,哥夫向来不喜欢我,他这是在害我啊!哥哥!我怎么可能给你下离魂散,我之前都跟你说过的,程逍年给我的药我都给你了,你忘记了吗,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心思!我真的没有!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害你,都是楼谪,他不喜欢我,他陷害我!”
柳绵有些恍然地松开刚扶住柳宁的手,看向面色凝重的孙大夫,孙大夫被柳宁气得吹胡子瞪眼,“宁少爷!你可以质疑老夫的医术,不能质疑老夫的素养!老夫可不是会弄虚作假的人!这碗药里就是有离魂散的味道!里面加的补品太多,一颗难以察觉,但全部磨碎就能分辨出来了!不行公子可以再请其他大夫来看看。”
“孙大夫的医术自然是令人信服的,不过是有的人贼喊捉贼想倒打一耙罢了,柳宁,你既然说你这药没问题,那你可敢将这一碗药喝了?”楼谪拿起那药水,走向柳宁。
柳宁瞳孔紧缩了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看向柳绵泫然若泣,“哥哥,你看哥夫,他这是要逼死我啊,这药水里指不定加了什么东西啊!而且这药水弄得这般恶心,怎能让人再食!让我这样自证清白,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安禾,你快放开我!”
这次安禾真的松手了,柳宁短暂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安禾一眼,咬着牙又冲墙面冲了过去,柳绵的手颤了颤,柳绵合目收回了准备拦人的手。
柳绵不傻,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摆在明面上了不言而喻,他清楚,楼谪不可能做手脚的。
楼谪将那碗药放回桌面,冲到墙面处的人最终顿住,额头抵着墙泄力地滑了下来,随后便是抽泣的声音响起。
“本来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官府自首,指认程逍年是主谋,我会给你一笔钱财将你送出安陵,保你后半生无忧,但柳宁你的演技太好,我还真怕在朝堂上被你反咬一口,溅一身泥便罢,又得平白浪费许多时间,你走吧,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唤绵绵哥哥了,平白污了他的耳朵。”
毕竟之前林墨那么有能力之人被抓后竟然宁死不屈之事给楼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不是说这程逍年有什么特别的人格魅力,而是主角光环实在强大,楼谪意识到可能原书里属于主角麾下的人物是难以策反的,楼谪也不想浪费这些时间,
“对了,再给程逍年带句话,少行恶事,多做多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讨厌我直说,说这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话干嘛,我不是说过了,我和程逍年早就没关系了!你们不喜欢我,我走便是!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不得不佩服柳宁的敬业,他又抹了一把眼泪,好像颇受委屈一般地跑出了乐安居。
“我们也要离开了,隔壁那个院子卖了吧。”柳绵语气平静道。
等到晚上,楼谪在感受到里侧床面细微的起伏时,心里很不是滋味,默不啃声地搂住了背对自己的人。
“我也希望那药没有问题。”
“是他辜负了你的好意。”楼谪将下巴抵在柳绵单薄的肩头轻声说着。
柳绵转过身来,湿漉漉的浓密眼睫微微扑朔就是两滴泪水落进枕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划过柳绵的眼尾,楼谪看着这样无声落泪的人心如刀绞,“别哭了宝宝,都是他们的错。”
柳绵一瘪嘴,泪珠更大颗地滚落,嘴一瘪,毫无形象地哭出了声音,语气茫然委屈又疑惑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父亲不喜欢我,姨娘们不喜欢我,爹亲也不愿意搭理我,我为什么这么让人讨厌啊,我明明没有干坏事,我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啊!真是太让人难过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
埋在柳绵心底不知道多久的疑惑,随着这次情绪决堤,看似不轻不重地说了出来,楼谪感觉胃都被人用手捏住了,将痛哭流涕的人紧紧抱住,几滴清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落下。
因为柳绵在原著里设置是个恶毒炮灰,这个世界线的人受影响就会讨厌他,柳绵从小到大遭受太多无端的恶意,他有坚定的意志不代表他受了伤便不会疼,这些恶意就像刺扎在他的心中,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也难以控制地在这种铺天盖的恶意下开始怀疑自己。
柳绵如今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时还是会惦记的想法,又是小时候多少次噩梦惊醒呢。
他确实缺爱,因为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人好好爱过他,哪怕他跟小草一般顽强倔强地长大,并且长得坚韧厉害,足以为自己遮风挡雨,他还是必不可免地渴望爱,这份爱不仅包括爱情,亦有亲情和友情。
“夫君,我真的好难过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呜呜呜…夫君…我今天还为了柳宁凶你,我怎么这么蠢啊,明知道他从小就不喜欢我,怎么可能突然改变啊!夫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又蠢又凶,你是不是也要讨厌我了……”
“夫君你不要讨厌我,我知道错了…”从小到大从未服过软的柳绵,此刻埋在楼谪怀里,哭湿了楼谪的衣襟还不够,还小声认着错。
楼谪真是恨死柳宁了,他有些后悔了,他有千百种手段解决柳宁,但偏选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一种,可是一块腐肉只有割了才能长出新肉,一些烂人不亲自看清其真实面孔,总会对其抱有期待。
粉饰太平可以安稳一时,不可能安稳一世的,但看到柳绵这么伤心,楼谪真的后悔,早知道早点找个借口把柳宁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