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复炽

旧情复炽

日落时分，两人终于磨蹭到了海滩。

乔家默看到钟似薇身后的纪春山，先是震惊，而后疑惑，接着心里噌地蹿上一把火。

阴魂不散，有完没完。

“乔总，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纪春山率先打招呼道。

乔家默：“托纪总的福，过得还不错。”

纪春山：“那就好，我听说贵司这趟专程来江城拜访客户，怎么大家同在澜城，乔总也不来拜访拜访我？”

自从上次病房互呛，乔家默和纪春山的梁子就结下了，加之项目一直是由钟似薇负责的，为此这几个月两人甚少交集。客户维系当然也没必要做，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客户压根不需要维系。

但这时纪春山这样说，就显得乔家默很不上道了。这么大个甲方，又同处一城，日常没有维系的确说不过去。

乔家默只好虚伪一笑：“是我的疏忽了，还请纪总见谅。”

纪春山也跟着虚伪一笑：“好说好说，刚已经跟钟总说定了，今晚一起吃顿饭吧，就当拜访过我这个大客户了。”

乔家默：“……”

牙都咬碎了，偏又没法发作。

只好暗自给餐厅发信息，将今晚的告白仪式，改到明天中午。

钟似薇默默围观了这一场阴阳怪气，见没有打起来的可能，就偷偷溜进人堆里踏浪去了。

日落沙滩，黄金海岸，海水卸去了白日的凶戾，流露出罕见的温柔来，浪声叠叠，浪花闪闪，都因这金色余晖而风韵无边。

钟似薇混在一群小孩中间，玩得不亦乐乎，两个小男孩拿了水枪，滋滋往几个小女孩身上滋水，她便充当孩子头，带领小女孩用玩沙的小桶装水，跳着跑着追着小男孩去泼。

两个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相互盯梢，谁都不肯擅自挪窝。

倒是看在夕阳的面子上，褪去了刚刚的针锋相对。

纪春山给乔家默递了根烟。

“乔总，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吗？”

那一年，钟似薇二十四岁，负着一身债来澜城找工作。

误打误撞进了岚星公司，传媒行业里的血汗工厂，老板以刻薄小气闻名，甭管男人女人，一律当成牲口使，心眼比针眼还小。

那时乔家默刚拿着家里的钱出来创业，也是行业里的愣头青，深一脚浅一脚摸石头过河，明里暗里没少吃亏。

某次项目招标会上，乔家默初遇钟似薇，她单薄的一片站在岚星老板身后，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不怎么说话。

会场有人对花粉过敏，脸上起了一大片红疹，但述标马上就要开始，只好强行忍住。

“要不，你先吃颗氯雷他定吧？”文文静静的钟似薇突然出声，从包里拿出盒药片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药片，一同接过的，还有岚星老板想刀人的眼神。谁都知道这姑娘大祸临头了，不免为她担心，只有她，浑然不觉，或者说不以为意。

散会以后，乔家默在楼下遇见岚星老板，他果然发了好大脾气，将钟似薇骂得狗血淋头：“过敏就让她去死好了，要你出头做什么好人？”

钟似薇也不辩驳，低头默默受着。

一直等他骂完了骂累了骂不动了，才擡起头问了一句：“可以走了吗？”

眼神算不得明亮，却有一种莫名力量，要把人钉穿似的。

就那一眼，乔家默记住了这个女孩。

第二次见她是几个月后，当时短视频和直播行业风头正盛，乔家默亦准备入局分一杯羹，但总是不得要领，做了几个账号都毫无水花。

某天，在朋友攒的私人饭局上，他又见到了钟似薇，她还是那副黯淡的模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整场饭局都不怎么说话，只默默听着。

乔家默大谈自己的短视频创业经历，投入的钱都打了水花，至今没见到回报。

大家都象征性地安慰几句，说几句“皇天不负有心人”之类的漂亮话，唯有钟似薇放下筷子，认真注视他，问了一句：“既然不适合做内容，为什么不考虑换一个赛道呢？”

人微言轻，这一句很快淹没在饭局形形色色的吹捧中，没有人重视。

饭后，乔家默找到钟似薇，问她这话的具体意思。

她亦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乔总，有没有考虑过做mcn呢？传媒公司在内容上未必讨巧，却具有商业谈判和资源聚合的天然优势，不是吗？”

她眼底闪过一丝犹豫，顿了顿道：“我可不可以有个不情之请？”

乔家默：“请讲。”

钟似薇轻咬下唇边，看向他道：“如果乔总真打算组建mcn，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我对这方面很有兴趣，也有信心可以将它做好。”

几天后，乔家默给钟似薇打了一通电话，多年友谊拉开序幕。

“她的确把这件事做得很好，截至目前，公司的网红有三分之一都是她签下来的，她身上有一股劲，我形容不好，大概就是只剩一格电，眼看就要关机了，却仍然可以以低电量模式办完所有大事的劲。”

“我知道。”纪春山轻蹙眉间，低声道。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些年她没有一天是容易的，拿到一手这样烂的牌，却仍然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了这里。

“那么，纪总你呢，是怎么认识她的？”乔家默反问道。

纪春山擡手看了眼腕表，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乔总，能开饭了吗？”

乔家默：“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