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再见叶熙宁 - 一枕黄粱三生梦 - 麟水周生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31.再见叶熙宁

31.再见叶熙宁

在叶熙宁被接往百花洲赶路的时候,叶长生携了叶长灵去幽云州查勘雨水河生。幽云州近几十年因着祖母河的年迈,一下雨沙石俱下,泥沙混浆,没能排得动水,湍起来的河水四下纵横,附近生灵多被涂炭。

叶长生此次本是让叶枫杨前往,因水蓓夫人挂念小儿子的顽念太重,特意交待叶长生带他下界收收性子。叶长生算了算,下一次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就近的这次下界,便同叶枫杨一起前往,勘勘世情民俗,对长生大殿的小殿下,也大抵没有什么坏处的。

叶长灵却并不体谅大哥的这份心思。大哥动动念头就可以让祖母河复生如故,却偏偏要折腾那些个弱不禁风的匠人和水兽骜斗。而雨神施雨更有趁火打劫、雪上加霜的嫌疑。什么体谅民生,那些高高在上的权威者,弄一些苦情的玩意儿,去折腾那些愚弱病贫之下界众生,然后理所当然地显灵显圣、斩妖降魔,得点跪拜和安慰费。若真的是体贴民情不易,直接弄妥当,免受雨水洪闹之苦,岂不快哉?

叶长生哭笑不得,转动时光珠,叶长灵惊讶地发现,河神的衰老病残竟是那些他口里愚弱病贫的人日复一日地为虐而造成的,更意外的是,他们竟然明明已经知道河神衰老至此,却仍不肯手下留情,锱铢必较、贪图便宜……最后落得如此境地,竟是一点都不冤枉。只是,人间苍生百年寿命,前面作恶者,帮凶者,却要后代无辜的一代去承受这愚昧、贪婪的代价,也着实,意难平!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让下界苍生如此冥顽么?

叶长生说,这就是众生的机缘。下界贪念不止,因果不断。每代有每代的因果,它有上代的福寿荫佑,自然也要承受劫难。自有因果,也就无所谓意难平。

叶长灵慨叹,下界总也有明白之士,达观之人,却也免不了同样的劫难轮回,知者死,晓者薨,大约,这便是下界数千年来悲剧循环往复从来不曾停步的因由吧。

天地的因果,对于这些迷途不返的下界苍生,着实让人唏嘘。然而,上界神与道,就如此坦然地目睹他们在这样的因果循环里自承因果,不施救赎?

叶长生淡然,“天地从来没有吝惜过万众生灵的生死往复,是因为,万众生灵从来就非常清楚自己的因果。不过自视过高而已。”

“天地自身,也并非万能,它们承载着万物兴衰,也自有沧海桑田。始祖盘古几万万年付出生命的代价,父神数万万年付出性命的维护。何况,即使是神界天道中,贪念、执念,也从未缺席过。一念起,百果生。护佑苍生,守念便是首要。”

叶枫杨闻言,不禁道:“既然都是因和果。那如何知道自己的因,又如何知道是自己种的果?”

叶长生沉吟了一下:“际遇便是因果。各人际遇,自承因果。”他看着叶长灵一脸迷惑,接着解释:“不是说,这个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便会随即承担相应的伤天害理的后果,而是他会因他所做之事自承恶果。而被伤之人不会因为自己是被伤害者就能免于因果,其实,他亦有自己要面对的因果。因果在于自己,不在于他人。”

叶长灵笑闻:“那我先去悟尽这天地间的因果,再来盘算我的言行。”

叶长生闻言一笑:“我们在生命中悟道,去调整自己的言行。却不能因为自己悟的道去主宰我们的存在。”

叶枫杨接过话语:“殿主所言极是。道祖曾经也说过,脱离生之道,都是贫弱的道。妄图主宰生的道,便是偏执之道,在道固定时就已经终结了。以前,我还不解,以为即是上乘之道,必能独步天下。其实,所有的道,都要有生的土壤,有万众苍灵的命运交接,否则不过是干瘪之货。”

叶长灵果断说:“那既然在生命中悟道,大哥已然是生之命主,我也便能做生之道主。我要让万众都来信我的道,卑弱生命便宜从事,学我道者得救赎!”

叶枫杨不由得打趣:“你大哥二哥的师尊便是道祖。你要从师尊那里抢营生,怕是没有这么容易了!”

叶长生闻言也不禁笑了:“道,纵然是生之道,也便是为生不为道!可不能舍本逐末、主次颠倒。”

叶长灵悻悻地白了一眼叶枫杨:“大哥不是总说,各有因果,因缘际会么?他们有他们的机缘,我当也有我的机缘。今天于此,必有因果。”

一时叶长生莞尔,枫杨大笑。

然而,在面对叶熙宁突然被带离长生大殿,叶长灵却不明白这其中有何因缘际会,又会生成怎样的因果。纵是叶长生,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并不能如他自己了悟得那么透彻,这其中的际遇,他自己也看不甚明白。他常常叮嘱叶长灵要随遇而安,但在叶熙宁的这个事上,他其实也并不能做到心安坦然。直至很多年后,经历叶熙宁的系列变故,他方深深感叹:机缘阡陌纵横,结的了果的缘分却寥寥无几。他和叶熙宁的机缘,占尽先机,却失了缘分。大概,这便是下界男女痴恋的有缘无分。

只是,这缘既已经到了他们手里,又岂能因别人的种种因果而生分?如果可以,他倒想强求一次。

叶熙宁的房间,一如平常的凌乱,没有什么物件能受得住她和叶长灵的鸡飞狗跳。但这份凌乱,因着叶熙宁的气息呈现出无限生机。如今,人去楼空,显出寥落杂乱。叶长生走过去,收拾了床上地下的旧战场,这才发现,叶熙宁确乎是孑然一身地出了远门。

长生大殿的冷寂其实只存在于长生大殿内殿人的印象里。长生大殿的日常,仍然是弟子门生攘攘。

长生大殿的现有门生,是伏羲大帝身体衰微,长生从莫君山返回长生大殿时,伏羲大帝特意从天地世家中挑选的大殿下伴读。万年后,伏羲大帝遁入混沌,长生大殿当值弟子便告归的告归,师教的师教,这些伴读便成了长生大殿的当值门生,日后,极大概率成为天地世家的主政人和三界九土的接班人。

叶枫杨是叶长生的随侍,管理着长生大殿三界九土的大小机要,其为人颇为潇洒俊逸,处事很是方正有弛,人缘十分的好。

叶揽青,众门生中排行第二,性子十分沉稳,行事周到方正,也是最像叶长生的弟子。总理长生大殿内务,主政长生大殿学堂众门生弟子的学业及师教们的商请安排。

后面还有叶秦榕,叶斐章,叶折桂等大小十八位门生。若算上叶长灵,他便是长生大殿第十九位弟子。

叶熙宁不在,叶长灵就在水蓓夫人的指使、叶长生的安排下,在长生大殿领了个闲职,大多时候就在学堂里猫着。他从清芜宫消身匿迹了,水蓓夫人要见他,只能去叶熙宁的寝殿蹲守。如此,水蓓夫人也一筹莫展。

这一日,恰逢百花洲的先花神祭祀,水蓓夫人不能亲临百花洲祭拜,百花洲依旧一早把祭祀用物送到了清芜宫。水蓓夫人照例和前来的使女在前厅把话家常、问讯安排。叶长生想拽着叶长灵一起到清芜宫请安。寝殿却没有叶长灵,女侍们只说一早出了门。

叶长生无法,只好独自去了。

先花神祭祀是百花洲最为隆重最为繁华和热闹的大日子。除了每五年一次的花朝节,百花洲每月还有相应的月令节。大祭小拜,大祭就是五年一度的花朝节,由百花洲洲主统领百花祭拜先花神。小拜则是每个花月的固定月令时,由当值花神代理百花洲洲主礼拜先花神。这些当值的花神是:一月兰花神,二月梅花神,三月桃花神,四月牡丹花神,五月芍药花神,六月石榴花神,七月荷花神,八月紫薇花神,九月桂花神,十月芙蓉花神,十一月菊花神,十二月水仙花神。

因此,每逢先花神祭祀,百花洲到处张灯结彩,集市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空气里流淌着浓烈的烟火气。

即使是幼学堂的小花童们,也有了一天难得的假期,不用按部就班地从早到晚忙碌在幼学堂的小小天地里。

一早,田嬷嬷便给幼学堂的花童们发了十文钱的月令钱。月令钱和月钱并不同。月钱是百花洲贴补给前来幼学堂的花童的,一般交给花童父母。而月令钱则是幼学堂给与花童们一天的伙食贴补。因为这一天,百花洲的食堂放假也停了。

做完早功的花童,跟着田嬷嬷一起去百花洲祭台参加先花神的祭祀。祭祀活动完毕后,田嬷嬷让花童们去集市看看,自己就离开了。

凤小三、冠小四有自己的活动范围,并不参与她们的集市活动。母小益近来迷上了花药坊的药理课,正废寝忘食地跟着花药坊的学徒们琢磨着身手,期望自己在幼学堂结业后能去花药坊当学徒。因此,去集市的只剩下了葱小二、菜小五和鼠小六。

这仨可是对集市向往已久,早就摩肩擦踵,蠢蠢欲动了。这下,可如放飞的风筝,四下自由飘舞。

葱小二一看田嬷嬷走远,迫不及待捉了两个人的手,一左一右就往集市方向跑去,似乎生怕一个脚步停了,集市就散了般。

葱小二拽着两人就往集市东头那被来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挤。人未走近,叫好声高低起伏不断。果然,是葱小二喜欢的杂艺表演。葱小二借着自己的瘦高身形,倒也占着了一点位置先机。菜小五和鼠小六可没有那么好运,她们在人群的包围里,前面贴着别人的背,除了紧紧的人墙,嘈杂的声喊,什么也没有看到。偶尔前面左右的人晃晃身子,便能从那间隙里看得一点火团,倒也十分奇异。葱小二看得血脉偾张,叫好不断,随着卖艺人敲起铁盘子,葱小二手里的十文钱就要飞去几个,这样几个来回,她的钱袋子也便空空如也了。若不是鼠小六把手里的钱袋攥得紧,只怕鼠小六的钱袋子的钱还没有捂热,怕是也要随着那些叫好声都往卖艺人的铁盘子交待了。

围观群众这么投入,引得杂耍人更加卖力,喷出的火让他们前面的人四处躲闪,腾地直奔她们面前,吓得菜小五惊慌失色,硬拽着葱小二退出了人群。

菜小五看着葱小二手里的空袋子,不禁埋怨,“你看就看嘛,逞什么豪啊,这么多人都在看,你不扔钱怎么的嘛!”

葱小二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鼠小六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分五文钱给葱小二。菜小五一把抢过来“不能再给她,多少都能扔出去!”她把钱塞进自己的钱袋子“这可是我们今天的饭钱。”

葱小二呵呵傻笑。

说到饭,花童们也觉得自己饿了,一起去寻菜小五念念不忘的张氏牛肉丸店。个头太小的她们,仅能望见近处几家的店铺。她们跑到人少的店前阶上,四下里寻看,终于发现了那家菜小五所谓的招牌牛肉店。

刚到店口,不用招呼,那扑鼻而来的牛肉香味就大方而来,直直勾出了仨花童的肚子馋虫。鼠小六和葱小二端着碗走进店铺找位置坐下,还能听到门口菜小五喊:“老板,再加块白萝卜……多点汤多点汤……”。

鼠小六闻着香一尝,真的是味道极美。她和葱小二便开始风残云卷地扫食起来。不到一刻钟,牛肉丸和白萝卜连带着汤就囫囵而下,肚子里好不熨帖。菜小五刚端着碗过来,就看到这两货一干二净的碗和舒服又意犹未尽的眼神。菜小五顿时眉飞色舞:“好吃吧,我就说好吃吧!”她一边说一边往两人碗里拨出自己的那份,鼠小六虽不好意思,但真的没有抵挡住美味当前的诱惑,三人就这么咂吧着嘴,干完了最后一碗。菜小五吧唧着嘴,瞅着葱小二乐:“如果你刚才能手下留情,我们每人能再来一碗!今天是不能了!”

仨人三十文,一手挥去了十文,牛肉丸花去了九文,只有十一文了。鼠小六把自己刚才剩下的两文钱也给了菜小五。在花钱的精打细算上,还是菜小五精细一些。

就在鼠小六和葱小二、菜小五在集市上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百花洲入口处——先花神祭台边,出现了一位华服少年。少年器宇轩昂,满身贵气,其装扮与百花洲穿戴大不一样。在百花洲往来的人群里,特别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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