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皮维斯，皮皮鬼的皮
1991年9月1日。
今晚的夜色糟糕。
阴云密布，但是没有下雨。
连绵的晦暗篡夺了月亮的位置，只剩下层层的阴霾隔断在月光的前方，偶尔有一点点能穿透浓密的云层，也让天空显得如同隐藏着、翻滚着数不清的难以描述的未知。
对于一个准备整晚都耗在天文台上的人来说，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欣赏夜景，至少不适合赏月。
好在看起来某人也没有这样的打算，毕竟整个脑袋都塞进怪兽滴水嘴石雕的那狭小的嘴里，想要再看见点儿别的什么，就有些过于困难了。
实际上，正常情况下成年人的脑袋是不足以塞进滴水嘴的石头洞里的，特别是他的身体还挂在房檐之外，如同18世纪被绞死的囚犯一样随着微风轻轻飘荡。
这幅场景如果放在城堡门厅里，或许还能让那群新入学的小萝卜头们吓到失禁，但摆在半个观众都没有的天文台上，大概就只能勉强算做一块待风干的腊肉了。
不过以他那略带透明的身体和颜色鲜艳的服装来看，想要做一块合格的腊肉也有点困难。
当然啦，皮皮鬼——或者说皮维斯——也没有风干自己的想法，他只是在思考人生。
很少有人能够把“思考”这个词语和皮皮鬼放到一起，因为那约等于是在准备释放恶意、制造混乱和四处破坏。
硬要说的话，历届霍格沃茨城堡管理员大概只能想象得出皮皮鬼脸上顶着插座，双持两根紫衫木魔杖，冲进礼堂大厅朝着全校师生大声嚷嚷着：“来感受膜法的火热吧！阿瓦达啃大瓜！”
这种情形放到一个学期以前也基本符合实情，但放到现在，就显得有失偏颇了。
毕竟半年之前还是一个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受到坚定唯物主义熏陶、时刻做好继承十四万万人社会主义大统的接班人，结果眼一闭一睁，扑街了…
这种突发性情况难免会给人造成一些心理失衡。
大概没有哪个国家的会希望一个类似幽灵的玩意来继承皇位，世上有七十年的太子，但岂有一辈子之太子乎？
而且失去了继承权倒还好说，毕竟十四亿人口争一个位置压力相当大，但连形象都换了就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个头不高，阔脸大嘴圆眼睛，而且总是挂着一副若有若无的戏谑表情，每一个见到的人会同意，那是幽默和恶意天衣无缝的融合。
这长相见仁见智吧，反正就让人很没有代入感。
等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他还发现自己痛觉失灵、味觉失效，如果想的话倒是还能闻到那混杂散发着陈旧腐朽的食物气味，可等吃到嘴里寡淡无味的就像是在吃纸，这状况反而更加让人恼火。
这些都还是能够克服的困难。反正不需要吃东西，区区口舌之欲，咬咬牙把饭给戒了也就是了！但脑子不好——如果皮皮鬼有脑子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绝症了…
当然，并不是说他现在成了个脑残，只是这副身体带来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他的脑子里现在总会时不时的涌出一股想要把废纸篓扣到别人头上的欲望，外加但不限于抽掉正在走路的人脚下的地毯，和朝费尔奇扔粉笔头…概括一下大概就是喜欢让人知道他的存在，并尽可能地制造混乱恐慌，希望自己至少可以瞧上一眼。
所以这半年来皮维斯喜欢上了天台上的怪兽滴水嘴。他觉得既然身体的转换能够影响思维的变化，那把脑袋塞进一个狭小的孔洞中应该也有助于思想的收束才对。
可惜这种做法效果并不显著，反而让他明白了另一个道理：思想在追着我跑，但我跑得更快！
而且魔法界连同麻瓜界都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幽灵的思想是脑子带来的，毕竟它们没有脑子。
虽然严格来说皮皮鬼不属于幽灵，但是可以将手指从一个眼眶捅到另一个眼眶里的指头表明，就算脑子还在也算不上什么重要器官。
除此之外，这个身体还有着一些不错甚至神奇的能力，这让霍格沃兹的幽灵都承认皮皮鬼不是他们其中一员…皮皮鬼竟然带颜色，这简直是异端！
更别提没有幽灵会把脑袋塞进滴水嘴石雕里，无聊的时候也不会！
而且幽灵都是拥有记忆的，皮皮鬼本该也有，但是当另一个跨世界的思想到来的时候，记忆可能连同原本的思维都被挤了出去，这让现如今的皮维斯对990年建校到1990之间的近千年记忆一无所知。
好在得益于另一个世界的罗琳阿姨，在接班人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阶段，《哈利·波特》系列丛书陪他度过了一个完整的童年，周边产品还辐射了他的成长，比如电影、小说、动画、同人、本子和小x游…这让现在的皮维斯对自身的处境有所了解，并对未来七年的英国魔法界走向有着一定的认知。
虽然现在的身份让人气馁，但霍格沃茨这座幻想中的城堡呈现在眼前，还能够抵挡住它的诱惑进行了半年的心理调节（也可能是心灵污染），皮维斯感觉自己的绝症已经不药而愈。
现在的他再正常也没有了！
毕竟他认为没有一个老乡能够像他这样，站在魔法世界的门口却跑到没有人能够看见的地方每天把自己吊起来风干，这真的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坚持…当然，他指的是没人看见，而不是吊起来。
就像现在，皮维斯觉得自己应该去礼堂，用眼睛去感受魔法世界奇幻瑰丽的景色。
特别是在居高临下，听到母鸭子领着小鸭子回笼一样的海格和那群一年级新生的时候，想要亲眼见证一下热闹的新生入学、分院仪式和校歌演唱的欲望愈加膨胀。
面对着曾经少年时的幻想场面，半年来的适应也让他觉得，（脑子）跑得慢点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
甚至他的身体比想法要快上那么一步，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手就已经把头从滴水嘴石雕里拔了出来，嘴还擅自配上了一个拔出瓶塞的音效。
脑袋感受着久违的畅快，皮维斯笑嘻嘻的、优哉游哉的向礼堂飘去，嘴里兀自哼哼着充满了恶意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