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日落的时候似乎格外的快,在走到治安官的屋子前,昏黄的太阳已经有一半都沉到了地面下,一抹淡白的月牙高高挂在东边的天空上,给天空增添了一抹可有可无的光亮。
治安官凯恩的住所位于镇子最南边的那一批建筑中,算是最靠近守卫墙的一批了。
这是一栋全部由石头建起来的房子,风格冷硬简洁,唯有门窗是木头做的。
木门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可以从内部打开，看见外面是什么人后再决定开不开门。
诺厄主动走上前敲响凯恩家的大门,门内传来沉重但稳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门侧，接着，一声警惕的询问传了过来。
“谁？”
“是我,诺厄。”诺厄答道,“还有马洛。”
木门上的小窗口震动了一下，插销被从里面打开,片刻后,被拉开的小窗口里露出一双冷硬的眼睛。
“我……”诺厄刚想开口解释,就见凯恩的瞳孔骤然收缩,然后……就,定住不动了？
“凯恩大人？”诺厄试探着问道。
但对方毫无反应。
正在诺厄惊愕的时候,墨菲丝雪白纤长的手臂从他身侧探出，轻轻巧巧地一推。
凯恩的脸平滑的向后退去，像是被绳子牵住的木偶。门锁自动脱落,木门向后打开。
“进去吧。”墨菲丝说道。
这下他们终于能看见凯恩的全貌了。
他是个高大健硕的壮年男子,看上去不过四十余岁。但他只有一只手臂，他的左手是完好的，右手却只剩下了半截小臂。
凯恩身材高大健硕，灰白色的短发密密地生在头顶，叫他看起来更冷硬了三分。
但现在他却木偶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上下的肌肉虬结着，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彰显着苦难刻痕的额头隆成了山丘，细密的汗珠从沟壑中渗出，脸色涨得发红，似乎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较着劲儿。
墨菲丝看着他几乎要瞪出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
他们来的时候赶得不太好，此时的太阳只余一丝浑浊的辉光将天空染成暗紫，地面上的阴影都被拉得长长的，几乎交融为一体。
没有人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的，但偏偏诺厄和马洛来敲响了他的门。
凯恩已经在枫林镇当了五年的治安官了，他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出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两个孩子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找他。
但出于多年来养成习惯的谨慎，他先在小窗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就看到了两人身后的墨菲丝与拉曼。
虽然墨菲丝掩盖了自己的双角，但她容貌昳丽，身上仍穿着那条一看就并非凡物的长裙——墨菲丝虽不介意偶尔伪装成凡人，但对品味执着到了一定高度，是绝不肯把自己变得平庸乃至丑陋的。
这就导致了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而一身黑袍的拉曼，更是着就不像好人。
心怀警惕的凯恩瞬间就紧绷起来，他唯一完好的左手摸向腰后别着的武器，但在刚抬手的时候，一股恐怖的威压就笼罩住他的全身。
墨菲丝并不想先跟治安官打上一架，又或者是被他叫嚷起来另添麻烦，因而在觉察到凯恩的打算后，就以魔力限制了他的行动。
但墨菲丝的力量并没有向凯恩施以重压，只是定住了他的动作。只要他不试图挣扎反抗，就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凯恩一直在挣扎，他受到的压迫自然也就越来越重，导致现在被定格成一个“愤怒的治安官”。
“我没想伤害你，”墨菲丝说道，“只要你不挣扎，我就放开你。”
诺厄与马洛也忙对凯恩解释，他们只是需要好好谈谈，并没有任何恶意。
然而这位治安官却直瞪着眼睛，反而挣扎得更厉害了。
这叫墨菲丝颇为苦恼。她并不想要用类似蛊惑的手段令治安官服从，更不想强迫治安官屈服。但凯恩的敌意太过深重，她也只好采取一些更强硬的手段了。
“坐下。”她口含魔力，言语化为律令。
在无形的力量控制下，凯恩眼睛瞪得牛大，却不得不乖乖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去。看他那样子，仿佛墨菲丝叫他做的是按满了铁钉的刑椅似的。
墨菲丝看了看四周，那把木椅便是凯恩屋子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了。
凯恩的屋子简单得惊人，灰色的石墙与地面直接裸露着，没有任何额外的铺装。桌子、椅子、床，以及一个摆放杂物的柜子，这就是屋子里全部的大件家具了。
与诺厄家残留着生活痕迹的屋子不一样，凯恩家这样空荡，并不是因为贫穷而变卖了财物。从地面与墙面的印记来看，这里维持着这样的布置已经有年头了。这就是凯恩所习惯所喜欢的生活。
既然没有多余的椅子，那就只好先站着了，至于被包围着坐在中间的凯恩会不会觉得难受，那就不是她能负责的了。
墨菲丝放开了对凯恩的禁锢，他现在已经可以活动了，但仍被律令限制着坐在椅子上不得离开。
但凯恩显然也已经想明白了，继续挣动并没有意义。他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几人的眼神仍然不善。
“你们是谁？”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凯恩大人。”诺厄松了口气，“您知道教士以法吗？”
“司祭跟我说过他。”凯恩警惕的视线仍未从墨菲丝和拉曼身上移开。
诺厄观察着凯恩的神情，他看向拉曼的眼神一直都是陌生而警惕的，似乎并不认识他，在提到以法的时候，也很平和，似乎并不知道以法做了什么事情。但这也只是他表面看上去的感觉，诺厄并不敢完全确定。
“司祭和其他所有的教士已经都被恶魔杀死在圣堂里了。”诺厄继续说道。
这下凯恩的脸色是真的变了，而且远比之前要难看得多。
“那个教士以法，”诺厄顿了顿，没说出巫师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说服凯恩，有矛盾的地方可以以后再说，“昨晚他找了包括我们在内的十二个年轻人说是要参加教会的圣典祭礼，但实际上却是施行召唤恶魔的邪术。”
“但召唤出了差错，我们也都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