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情难自已 - 渡魔成圣 - 慕沉歌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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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情难自已

殷无极专心刻碑时,总是心无旁骛的。

谢衍也不欲打扰他,只是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灵活纤长的手指,下刻刀时不假思索,显出他在工艺之道上的长久钻研,竟是一时间入了神。

殷无极往身侧摸索工具,谢衍顺手一递,道:“凿子。”

这样的举动,换来殷无极的一瞥。

谢衍叹道:“我以为,你会自己写祭文。”他对于殷无极放弃儒道之事,心中颇有些耿耿于怀。

殷无极对着满是经文的石碑,轻轻一叹:“教您失望了,我写不出来。”

“你读书万卷,又有天纵之资,总是下笔成章。”谢衍一顿,他不觉得殷无极的问题,在于写不出。

儒门黄金屋中,现在还收着殷无极读书时的各种习作,皆是藏在只有圣人能踏足的静室中,谢衍实在百无聊赖时,便会翻出来读上几篇。

他年轻时颇有几分锐利,但比起名家之作,还是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谢衍反复批改修订,结合他如今境遇,竟是又读出了当年的殷无极那些锋利如剑的文字之下,压抑极好的不快乐。

“我下笔作文时,总是长于说理,而非抒情。您总说我不懂掩饰锋芒,半点也不圆融,有什么便说什么。”殷无极想起以前随着谢衍读书时的种种,竟觉得随着师尊求学的日子,是回不去的美好。于是他眯起眼睛,轻快地笑了,“真想回到过去啊……”

谢衍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道:“你不愿写。”

当大悲到极致时,人反而会对一切痛觉迟钝。他的情绪压抑的越完美,谢衍却越是能从种种迹象中,体会到那种刻骨的恨。

“有些事情,是文字无法记述的。”殷无极略略起身,拂过那铭文,淡笑道,“等回过神来,才会觉得心中没有任何辞藻,也无法落于纸面。师尊,曾拜入儒家门下日久,但我终究不是文人,无法沾着罪孽为墨,为自己辩白,我只能用血来偿还,无论是别人的,还是我自己的。”

他的语气悠长,看似平淡,却缭绕着浓浓的血意。

“你向自己刺了三刀,伤在哪儿了?”谢衍沉默半晌,问道。

“只是些皮肉伤罢了,要不了命,您何必在意。”殷无极轻描淡写。

“真的不重,你怎会徘徊在识海中,迟迟不出?”谢衍也站起身,握住殷无极的手腕,温声道,“别崖,告诉师父,好不好?”

“不好。”殷无极贴着他的耳畔,吐出两个字,却是又笑,“探问伤势也是犯规,程潇多嘴,但本王不想说,圣人抬出师父的架子也没用的。”

谢衍一顿,他又换了疏离的称呼,是在刻意推拒避嫌了。

他们的师徒关系,连名分都没了,只是前师尊与叛师弟子而已。现在他还以师长自居,殷无极还肯唤他一声师尊,不过是旧日习惯改不掉,非得找些虚假的联系罢了。

谢衍见他笑的与方才没什么不同。好像之前那个抚摸碑文时,流露出深深的恨意的男人不存在。

他明白,徒弟这是意识到他们未来就算不会走上全然的敌对,但也不会是朋友。所以,面对他时,殷无极会竖起坚硬的盔甲,而非将一切柔软与弱点向他敞开,祈求他的疼爱和怜悯。

“我倘若问你接下来的打算,你也不会回答,对不对?”谢衍略略低头,仿佛与那凑在他耳畔的男人交颈,那是一个亲密至极,却又透着意味深长的姿态,他声音温雅,“那我就猜上一猜,你可以不做表态,听着就行。”

殷无极的手臂本是揽过他的腰,闻言却本能地收紧,瞳孔也微微一缩,似乎意识到了贸然试探师尊的危险。

下一刻,他便被谢衍圈住了脖子,迫使他不得回避,反而被拉入怀中。温热的吐息在耳畔若隐若现,可话语却句句一针见血。

“你打算北征复仇,岚苍城和青凤城同时失主,如今正是兴兵的最佳时机,错过,就不会有了。”谢衍含着笑,在他耳畔低语,“但是你拿不定主意,到底先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呢?”

这是殷无极最想听的答案。

但是,他已经不能再求助谢衍,任由他摆布。哪怕谢衍主观上没有任何恶意,但他给出的答案,一定是对仙门更有利的那一个。

谢衍却敏锐地洞察到了他内心的纠结,却是轻描淡写地放开他,道:“作为仙门圣人,我不会告诉你我的答案,这会影响你的判断。但是作为师尊,我提醒你一件事。”

“短期而言,你先拿下哪座城,都会极大提升自身实力。但长期而言,你需要考虑一件事,你的终点在哪里?你的背后又是哪里?”

“若你只想为一域霸王,那就有作为霸王的打法。若你想要以此为支点,成为魔君,那么自然有为君王的道路。”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却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但是殷无极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抿唇不语,好似在深思。

岚苍城靠近魔洲中心,临近九重山,是启明城通往外部的一条重要道路。更何况,蓝岚精锐尽出,城中空虚,拿下岚苍城应该较为容易。

但缺点也很明显,假如启明城-岚苍城,如同一根针刺穿出去,他会面临东部与西部的夹击,倘若重伤的钟离界和失去青君的青凤城还有余力的话。他会面临较大的风险。

青凤城的势力更强,更加复杂,且把守着幽河下游的田地,有利于长期驻守。拿下东部将直接成为南域和东方的霸主,不必担心自其他方向而来的危机。但是战争成本和治理成本,都远远高于岚苍城。

殷无极仿佛入了神,却被谢衍牵住了手,道:“你忧思过重,理应在识海里放松一些,何必紧绷至此,先去陪我走走吧。”

龙脉之战后,他的识海就有些乱七八糟,虽然是心念一动的事情,但他实在无心打理,面对一片萧索,殷无极心中忐忑,又开始担心圣人觉得无聊了。

“圣人就这样看着,难道也不觉无味?”殷无极的语气低徊,“没必要陪着我一个无趣之人……”

“为什么会无味?”谢衍反问。

“今日,我无心陪您观花对弈煮茶,识海更是如此荒芜……”殷无极红眸微闪,“圣人风雅,尤爱琴棋书画,名山大川。我却爱摆弄些天工机巧,总是一身油墨或是火燎,您从前容着我折腾,现在……””

“你的心境未曾平复,我又怎会这样不合时宜?”谢衍替他拂去衣衫上的尘埃,一落下,又很快化为灵流散去,“我此来也别无他事,只是看看你罢了,余下的,我不在意。”

“这么温柔呀。”殷无极笑了,“您就看不厌我吗?”

“习惯了,怎么会厌?”

“正是因为习惯。”殷无极失笑,拉了拉他的袖摆,“人间际遇,总是新人换旧人,您对着一张熟悉的脸看了千年,我离开后,您是什么感觉呢?”

“我觉得很没意思。”谢衍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发旋,“我读书时,没人在我旁边敲敲打打的,摆弄那些铁疙瘩,我反而觉得有些空了。”

“那都是不懂事的时候了。”殷无极撑着下颌,轻轻道,“要不是师尊太爱看书,我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故意弄乱你的书房,折磨你的耳朵……罢了,都是些太早太早的事情。”

“是很早的事吗?”谢衍却顿了顿,半晌才道,“好像是有点久……”

山中不知时岁,圣人的生命太绵长,他竟然意识不到时光的流逝。

白衣圣人又蹙眉,想了想道:“现在吾的身边没人和我顶嘴,皆是些见了我,都大气也不敢出的人,我有那么可怕?”

殷无极一愣,然后耸着肩,低低的笑出声:“您怎么都想这些有的没的,大家都顺着您,难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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