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墨法抉择
当年的圣人谢衍,究竟是何等模样?
才能以一己之力成立儒门,收服百家,组建儒道,将一盘散沙的中洲仙门收拢于掌心。
听到这个问题时,墨非正冒着寒风骤雨,带着后继者墨承与一众墨家门徒,奔波在除灭妖兽的前线。
从三大湖到长临城原野。
墨者布衣裘褐,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宗主,我们还要坚持多久?”
“这场灾难,自春及秋。等到坚持到入冬,雨水就不会那么多了,妖兽之种也会少很多。但圣人担心会有雪灾。”
墨非十指系着无形的灵气丝线,在他的操纵下,高逾城墙的机关甲人缓缓抬起双臂,对着从河道里爬上岸的妖兽先行扫荡。
在灵火铳的硝烟弥散后,墨家弟子开始着手除灭这一带的妖兽。
迁徙之民何其多,水患过境时,无数房屋家财都毁于一旦。
更何况,还有接踵而至的寒冬。
多少人能够活到第二年春?不清楚。
但墨非似乎从圣人的态度中猜出,这样的灾厄,大概还会有第二年、第三年。
墨承见墨家这般精锐尽出,甚至作为宗主都上了前线,虽然无条件服从,心中却是有不解。
在抗击妖兽的闲暇,他找准机会,问道:“爹……宗主,上古时候,我们墨家不是和儒宗势如水火么。既然‘儒墨’同为显学,您当年又是为什么选择‘百家归儒’?”
墨非拍了下墨承的后脑勺,笑骂:“未雨绸缪罢了。半大小子,还质疑上了,听圣人的话,总是没错的。”
“等你长大了,继承这墨家钜子的位置,你就知道了。”
上古时,墨家领袖称“钜子”。如今他们多称领袖为宗主,“钜子”之称,代表的是墨家承继上古的骄傲。
在钜子的位置传至墨非时,作为机关术的奇才,墨非从此撑起门楣。天才是张扬不羁的,他也不例外。
他成为墨宗宗主的时间,还在天问先生登圣之前。
一滩浑水的仙门百家里,时常有大能异军突起。
或是结盟,或是敌对,彼此之间为争夺资源、弟子和地盘。时常彼此攻讦,甚至发展为武斗冲突。今日你欺我门楣,明日我就杀上你山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每个人披着衣袍,文质彬彬,在道统斗争时,却无一不做了豺狼,露出沾血的獠牙。
无他,仙门秩序就是强者为尊。
弱小的宗门会受到践踏,孱弱的学说甚至无法发展起来,就迅速消失在修真界。就算暂时苟活于当世,也朝不保夕。
道统倾轧之下,总有输家。在仙门混不出明堂的修士堕入邪道,转而去俗世装神弄鬼,博得利益,迫害凡人,甚至时常闹出血祭的丑恶罪行。
彼时,还是道家“无为而治”的时代。修真界还处于“小国寡民”时,这种思想尚行得通。
修真界的体量膨胀的太快了,修士不断增加,门派也不断涌现。仅凭几家几姓联合起来,割据而治,行私刑私法,难以涵盖整个仙门。
“紫微星东现,天将降圣人于斯地。”
道祖早些年的批命,预示着下一个时代的到来。
墨非大抵知道这位“天命圣人”是何人。
那位立志于复原上古时失传的儒术的散修,别号“天问先生”谢衍,虽然无师承,无门派,修行速度却快的惊人。
能够仅凭在故纸堆和遗迹里钻研,就无师自通儒家学说,甚至提炼出修炼法门的修者,甚至已经跳过了“天才”的阶段,径直步入了常人不可企及的“宗师”之境。
与他同时代的修士,或许也曾想过与谢衍争辉。
毕竟他常年行踪不定,即使有事迹流传,也总会让人觉得书生酸儒,言过其实。
年轻的墨非也曾这么想过,毕竟他那时认为“儒墨,为当世显学”,墨家之法是不输给儒的,就算不会压上一头,也合该平起平坐才是。
他甚少向徒子徒孙提起当年,直到儒道百家不再坐而论道,而是各自显露出铮铮风骨的今日。
墨非叙述道:“当年,我认为自己也是当世少有的奇才,就算那位‘天问先生’惊才艳绝,也不过是天命气运加身而已,有什么稀奇。”
“即使他渡过登圣天劫,成就圣人之尊,向百家提出‘归儒’一事。仙门平时都互相撕扯,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他,那就算是圣人,也受不了吧?我当时确实这样想。”
“那一日,仙鹤飞到我的门前,圣人谢衍来了。”
墨非的衣袍短打沾染雨水,他十指收拢,豪迈的机关兵甲却在精细地修补倾倒的房屋,他的眼底熠熠生辉。
“在我这一生中,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当年的圣人,刚刚渡劫不久,微茫山儒宗也成立时日不久。
就算复兴了最古老的道统之一,从前一向是散修的谢衍势力新,地位新,还根基不稳,是实打实的仙门新贵。空中楼阁的那种。
在墨非先入为主的轻视之中,这位年轻的圣人白衣乌发,在山风跌宕中降落,天许一段风流。
圣人气质如冰雪,怀瑾握瑜。
墨非却忽觉,有一簇天降的火种,自九天谪落在他的面前。
谢衍挥别云霞,拂衣见流云,长风掠过他的衣袍,一身冰雕雪塑的剑骨,好似天下再无他这般人。
他道:“上古,墨子曰:‘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
“吾尝听闻,墨家钜子立誓,将坚守墨者之道。可中洲仙门各扫门前雪,彼此攻讦对抗,永无宁日。君可知,我等修仙之人,不过抖去身上尘埃,人间就是一场灾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