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第八十二章
第082章第八十二章
沈望舒吐过一口血后,又接连从口中吐出几大口的黑血,那血的味道又腥又臭,冲天的气味堪比鱼肆里头发臭的死鱼,叫人忍不住都要去捂自己的鼻子、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她腹中疼痛难忍,心口更是好似有火在烧,钻心剜骨的疼痛叫她的脸上霎时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似眼泪一般从她的脑袋上滚落下来,不一会就打湿了她的衣裳,好在这钻心的疼痛也没持续多久,她就痛的昏死过去,软绵绵得倒进了陆晏时的怀里。
她这模样叫园中众人顿时慌乱起来,众人惊叫大喊着“有刺客!”“有人下毒!”之类的话想要逃窜,却统统都被宫中侍卫给拦了下来。
在太子宴席上出了这样的事,长公主自然第一时间下令要将整个东宫封锁起来,不叫任何一个可疑人士趁机逃跑,更不准任何人再动一下桌上的饭菜,只等一切查明白了、抓到刺客为止。
陆晏时半点不在乎沈望舒浑身的血蹭到自己身上,看她无故受苦,更是心疼的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双手抱着她直往一旁的亭子里冲去,要将她放在一处开阔地,好叫柳半夏来救她。
柳半夏与刘院判提着个药箱跟在他后头跑,手忙脚乱的去给沈望舒诊脉,那模样瞧着别提多叫人害怕,仿佛那姑娘下一瞬就要仙去了似的,徐梦华看着匆匆远去的众人,有些紧张兮兮地凑到虞妙瑛的跟前去,小声问她:“妹妹,这下该如何是好?”
虞妙瑛此时正在心里骂徐梦华蠢,一听她叫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去看她。
原本她们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到沈望舒喝下那一杯酒之后毒发,便能够让沈望舒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毒发身亡,任谁也没办法怀疑到她们头上来,可徐梦华在席间瞧见陆稷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沈望舒的方向看去,又看沈望舒一直没有要喝酒的打算,一时间心急如焚,无论如何都要虞妙瑛想想办法,叫沈望舒喝下那一杯下了毒的酒。
虞妙瑛想到这酒中毒药的特殊药性,这才答应了徐梦华,和她一起来向沈望舒敬酒。
只是沈望舒那狐狸精心里跟明镜似的,死活不肯喝这一杯酒,徐梦华心里着急,免不得自乱了阵脚,才将事情闹到了这般田地!
但她又不可能当众与徐梦华翻脸,只好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姐姐怕什么?方才刘院判不是看过那酒了?”
“放心吧,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沈望舒,你自作聪明喝了那杯酒,”虞妙瑛擡起眼来,往不远处挤满了人的亭中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似的笑了一声:“今日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徐梦华听见她这样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一些,忍不住点了点头道:“是啊,你说的对……根本查不出来的。”
那一边的柳半夏与刘院判果真无法查出她这酒里究竟被放了什么毒药——方才喝了一杯酒的小厮到现在也依旧生龙活虎似的,半点没有中毒的模样,为何喝了一样酒的沈望舒却会口吐鲜血、命悬一线呢?
不知道是什么毒药,自然就没有办法配出解毒的房子来,只能先往沈望舒的口中一碗又一碗地灌进去绿豆水,好叫她将方才喝进去的毒酒吐出来一些用以减轻毒性,陆稷现下对沈望舒的喜爱正盛,自然也舍不得她出事,又叫了自己的侍卫去请太医院院正来一起看诊,一时间那一间不大的亭子里挤进去了三个大夫,挤得陆晏时再也无处落脚,只得从那亭子里退了出来。
沈望舒披散着头发、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的模样,和陆晏时曾经做过的、有关于沈望舒死去的噩梦重叠在一起,让他心里慌的好似从空中下坠一般找不到底。
夜里的东宫灯火通明,又有侍女拿来几盏灯笼来摆在凉亭周围,叫这亭子一时间比白昼还要亮上几分,刘君此时也顾不得自己骂过柳半夏是个“没见识的黄毛丫头”了,正跪坐在沈望舒的身旁与她一起探讨如何开一具药方出来——毕竟方才只有这黄毛丫头觉察出酒有问题,他刘君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高傲的?
陆晏时在外头帮不上什么忙,心里却想着许多事,待到他看见长乐长公主终于吩咐好侍卫走过来之后,陆晏时才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一步一步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长乐长公主的身边,低下头来道:“皇姑母,是侄儿错了。”
他错在太天真,错在把事情想得太过乐观,以为只要做个闲散王爷,就能与沈望舒过上殷实又平淡的生活了。
他身不由己,沈望舒也身不由己,他却一直因为害怕牵连到她而畏首畏尾,殊不知正是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因为自己的束手束脚,才会害得沈望舒今日不得不喝下那一杯毒酒。
若今日的他也一样拥有陆稷这样的地位、拥有陆稷这样的名望,又有谁敢去欺负她,有谁敢去对她说上半句不敬的话?
可陆晏时又实在自私贪心,他即便知道沈望舒是被自己牵连,却也不肯轻易松开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怀抱让她去拥抱自由——若是她离开了自己,那他余下的人生就成了在荒原上逐渐干枯的草,了无生趣、且毫无意义。
所以他只能往上走,走到能与陆稷分庭抗礼、甚至能将他拉下来的时候,或许他才能够实现自己高中状元那一日,对着沈望舒许下的、要护她一生的承诺了。
长乐长公主听出陆晏时话里的意思,当即擡起手来,像个疼爱侄子的姑姑一般拍了拍陆晏时的手背,又从自己怀中掏出帕子来递给他,柔声道:“将脸上的血擦一擦吧。”
“此事姑母也有责任,没将答应你的事做好……你放心吧,我不会叫这丫头白受这苦的,”她也看了一眼亭中的情况,即便心里觉得沈望舒这一遭难遭得很是时候,轻而易举地将陆晏时推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却也还是适时地关心道,“她不会有事的。”
陆晏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更明白她并非真心关爱沈望舒,只是如今他需要长公主的助力,不得不装作不知道,就这样糊弄过去罢了。
而沈望舒不仅对这一剧变一无所知,甚至还正在自己的脑子里挨沈妄姝的骂。
就见这个和自己长了同一张脸的姑娘,气呼呼的跳脚道:“你也太乱来了!谁让你这样一直找死了!”
她似乎对之前沈望舒的几次死亡心有余悸,骂着骂着连眼泪都要掉下来:“气死我了!”
沈望舒被她骂得耳朵疼,赶忙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别骂了,你刚刚去找时莹,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还能怎么说,就还是神神叨叨的那一套呗,”沈妄姝一说起时莹,还没来得及掉出眼眶的眼泪便一下又收了回去,她学着时莹阴森的模样,低声道,“她说‘我是你们的创世神……你竟敢这样威胁我!’还说什么‘没有我你们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杀了’之类的话。”
“但我一拿陆晏时和柳半夏来威胁她,她就老实了,”沈妄姝笑嘻嘻的,宛若自己获得了什么不得了的胜利一样,“她只好说下不为例,就答应啦!”
沈望舒确认自己不会死了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才放心没多久,却又泛起了愁:“那我什么时候才会醒?要柳半夏把我治好吗?”
沈妄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沈望舒又问:“那现在外头什么情况?”
她想起那一杯诡异的毒药,至今不明白为何刘君会觉察不出来酒里被加了不应该加的东西,更不明白为何那个小厮与她都喝了那杯酒,二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的原因——若是柳半夏也想不明白、找不到法子,那么即便她得到了时莹给她开的这一次不会死去的金手指,却也好像也没了用处。
她是不会死了,却也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若真的如她所想,眼下这情况倒还不如死了重开得了,否则她岂不是要和沈妄姝两个人在这里被困住整整一生?
沈妄姝后知后觉的地觉察到这个情况,才平静下去的情绪便又急了起来,她赶忙去查看外头的情况,却因为沈望舒本体的昏迷而看得不甚清楚,只隐约听到柳半夏与另外两个老太医讨论病情的声音,只是这三人虽然各抒己见,却又在对这杯毒酒的想法上达成了一致——他们谁都没见过、没听过时间有这样的毒药,没有办法开出任何有效的方子来,只能尝试着一样一样去试,看看能不能碰一碰运气了。
只是到底是药三分毒,世间可以用作解毒的药草又有成千上万种,这样多的汤药一种一种地给她灌下去……只怕是毒没解掉,五脏六腑却又会吃出别的问题来了。
沈妄姝听得面如土色,颇为绝望地看了沈望舒一眼,有气无力地道:“完了,你可能真的要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