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第七十一章
第071章第七十一章
即便是入了夜,春雨堂里的患者依旧还有许多,除了在等着拿药的患者之外,还有些是病的比较重、家离得又远的,便在春雨堂里住下了,店里的大夫与药童正有条不紊地忙着手里的事情,半点不显得慌乱,柳半夏才把满脸是血的沈星遥搀进里头,就有药童引着他们去了间放着张空床的隔间里,才刚把人放下,就很快有人端了盆水上来叫柳半夏给他清理方才草草包扎的伤口,沈望舒自知帮不上什么忙,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侯着。
待到柳半夏终于清理干净他的伤口,又重新给他上了药包扎了之后,沈望舒才得到一点与沈星遥独处的时间,她在沈星遥的床边坐下问他:“你问我那些香膏与精油做什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星遥虽然不学无术,一双眼睛却毒辣得很,从前也是靠他一眼认出柳半夏那师兄的把戏,才使得一场灾难消弥于无形,因而现在他突然问起这些东西,叫沈望舒不得不警觉了起来。
“哦,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星遥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摆了摆手道,“我甚少在市面上见到品质这样好的香膏,所以才好奇多问了一句。”
“我在来京的路上遇到一个波斯商人,”沈望舒简短地向沈星遥解释,“机缘巧合下我救了他一命,这些货都是他供给我的。”
经沈星遥这样一说,沈望舒才惊觉最近几日完全没见着卑路斯的人影,连她重新开业这样大的事,也没见他来凑一凑热闹,不知最近在做些什么。
沈星遥点了点头,不再去追问那波斯商人的事情,反而往沈望舒身后张望了一阵,这才道:“陆晏时呢,今日怎么没跟你一起?”
沈望舒顺口答:“他被他爹叫去说话,这会儿估计还在曲江园里。”
“爹?”沈星遥听得有些疑惑,“他不是个孤儿吗?哪儿冒出来的爹?”
沈望舒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大家都太过忙碌,还没有来得及把陆晏时的身份告诉沈星遥,这才赶紧和他说了,沈星遥听得几乎目瞪口呆,过了小半晌才一拍自己的大腿,懊恼道:“那我刚刚还拦着你作甚!就该叫你骂那姓虞的!害你平白受这窝囊气!”
“没,你拦得对,”沈望舒笑了笑,“陆晏时虽是个皇子,却没有任何根基,在京城里连脚跟都没站稳,我们这些家属还是低调些,别给他惹事才好。”
“家属?”沈星遥一挑眉,逗她道,“去年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不要嫁陆晏时的,如今才过了几个月,就自称起家属了?”
沈望舒被他一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恰巧为沈星遥取药的柳半夏去而复返,适时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而陆晏时和梅停云也终于从宴会上匆匆赶来,面上都难得带了些慌乱,瞧见他们兄妹二人平安无事,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梅停云问过沈星遥的伤势,这才问了句:“好好的怎么会起火?”
他会这样问,想来也是觉得事有蹊跷,沈星遥撇了个嘴,道:“我看八成跟虞妙瑛脱不了关系。”
“方才她还专程来看热闹,”沈星遥愤愤不平,“那模样不知道多高兴,可真真是气死我了。”
梅停云听罢,擡起头去看了一眼皱着眉不说话的陆晏时,问:“你怎么想?”
他似乎也为朋友的遭遇抱不平,面上的表情都皱巴了起来:“总得给她些教训,好叫这位京城贵女懂得仗势欺人没有好下场的道理。”
陆晏时自然不会有意见,还适时地补了一句:“蛇要打七寸。”
言下之意就是只针对虞妙瑛一人并没有用,若是能给太常寺卿找上一些不痛快、给她那做太傅的祖父使些绊子,才能叫虞妙瑛真的难受心急。
只是如今的虞家在京中的根基实在庞大,她表姐又与太子结了亲,报复他们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只怕是没有那样容易。
梅停云想了想,压低声音说了句:“说起来,我今日在宴席上听我那上峰闲聊时,说前些日子忠武将军孙奎喝多了酒,站街上骂了虞老太傅与虞鸿许久,叫太子禁了他一个月的酒,到今日还在赌气,并未去赴曲江宴。”
梅停云只这样提一嘴,陆晏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这便上忠武将军府去拜访。”
他是皇子,只有亲自去人家府上,对太子一党心有怨气的忠武将军才有可能打开府门迎他进去,才会肯听他说话。
梅停云又道:“明日一早,沈姑娘就叫上杜掌柜与店里的伙计一同去报官,不消用什么法子,胡搅蛮缠也好,骂街也罢,闹得越热闹越好,叫越多人来看越好。”
“虞姑娘既然这样在意她那贵女典范的名头,咱们就算治不了她的罪,也要给她扒一层皮下来!”
沈星遥与沈妄姝早看虞妙瑛不顺眼,听见梅停云与陆晏时的话,自然连连拍手叫好,沈星遥还要接话道:“报官我也要去,谁能胡搅蛮缠得过我呀,再说我脑袋上这么大个伤,不拿出去给人瞧瞧,那不是白给门框砸那一下吗?”
柳半夏给他一句话说得脸都白了,生怕他在官府里又出什么事,赶忙说自己也要去,三言两语之间这主角团几人组全部相约明日官府相见,倒叫沈望舒脑袋发懵,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她其实心里多少还有些纠结。
原本她来这里也就是为了做任务,她在现代社会里做了再多的工作,也不过就是个超级打工人——上过大学,读过几本书,又有些小聪明与圆滑,哪怕是容貌再如何出众,说白了也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参与政治的才智,一路横冲直撞、顺顺利利地走到现在已经是十分不易,因而对虞妙瑛的态度她一向是能避就避,并不愿意轻易招惹她。
她害怕万一对方暗下杀手,那么自己做过的一切努力都会毁于一旦,也怕现在的爱情与友情离她而去,沈妄姝见她没反应,急道:“你瞻前顾后的想什么呢!”
“那三位身上都有主角buff能活到最后,就我一个没有,”沈望舒干笑一声,“我当然要谨慎一点。”
“万一虞妙瑛发起疯,找人暗杀我怎么办……你脑子里还有个时莹巴不得我立马重开呢。”
“对哦,”沈妄姝想了想,拍了拍手道,“不难!我能逼时莹保你一次不死,你大胆去干!”
沈望舒有些意外:“当真?你要怎么逼他?”
“你死了我就顶号,把陆晏时他们三个都杀了,时莹最怕这个,会答应我的,”沈妄姝笑嘻嘻的,半点不觉得自己说出这种话有什么问题,“难得连梅停云都看不下去了,你还矜持什么呢,给我去把虞妙瑛的皮扒下来!”
沈望舒更震惊了:“不是,你怎么连杀你前夫哥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了——你是多喜欢我啊。”
她本意不过就是嘴贱逗她一下,却不想沈妄姝听罢非但不反驳,还点了点头道:“对呀,我就是喜欢你。”
沈望舒陡然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顿时有些飘飘然,又看陆晏时起身要走,下意识道:“我送你出去。”
陆晏时心疼她忙了许久,便是再想与她独处,也还是忍了下来,他学着沈望舒往日抱自己的模样,张开双臂搂了搂沈望舒,轻声道:“晚上我就不去你府里了,你好好歇息。”
沈望舒点点头,目送着陆晏时离开之后,梅停云还要叮嘱沈望舒道:“明日你记得,把虞妙瑛抄的胭脂也拿上——你原本那些不会都给拆了吧?”
“那倒没有,还剩了几套我自己留着。”
梅停云点头:“那就好,届时你就把它带上,将杭州那些旧账翻出来,不要讲得太清楚,遮遮掩掩地讲上一半,再适时掉上几滴眼泪就成了。”
他往沈望舒的脸上扫了一眼,笑道:“沈姑娘哭起来最是动人,连我这般铁石心肠的都要动容,更别提别人了。”
梅停云大概是想起元宵夜宴上沈望舒装模作样哭诉的模样,故意说来逗她的,沈望舒笑了一声:“知道了,一定哭到你满意。”
他们几人又说了几句,眼见天色不早了,终于才纷纷起身要走,沈星遥倒是说头晕,端出副病怏怏的模样硬要在医馆里住下,沈望舒猜他是想趁此机会与柳半夏多相处一阵,也就随他去了。
她将梅停云送回客栈,又与他说好了报官的细节,这才坐着马车回府,却不想人才刚踏进府里,就有个侍女着急忙慌地跑了上来,只见那侍女手中捧着个黄色的帖子,战战兢兢地呈上前来,恭敬道:“小姐……这是给您的帖子。”
沈望舒皱着眉,将那一张帖子拿到手中打开,心里顿时“扑通”了一声。
只因为发这帖子给她的人,不是旁人,竟是当朝太子陆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