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妈妈的精神遗产

万万没有想到，半个小时后，主刀医生出来了，我们都围了过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测的意外。

见医生也是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无能为力了，你妈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它器官了。

你们看看，我把它用手机录下来了，这些大肠小肠长满了像小米粒一样的东西就是癌细胞，已经没有手术的价值了。

就算是化疗放疗，最新的靶向治疗也是无济于事，最后会落的人财两空，况且你妈岁数也这么大了，不一定能承受这么痛苦的折磨。

这么严重的病在我们的临床经验来看，预期寿命大概还有三个月，你们想通过治疗延长她的寿命，其实生活质量很低。

所以给你们中肯的建议是好好珍惜这几个月的时光，她老人家有什么需求尽量去满足她，最后还是要你们兄弟姐妹商量商量决定，等会麻药过了就会出来了。

我们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死都觉得是不是医生哪里搞错了，但医生的话你不得不去相信，如果医生你都不信任的话，还来医院干嘛。

我们也不会像电影演的那样，全部跪下磕着头，然后拽着医生的衣服拼命的摇，说：医生，你一定要救我妈，你有办法的，你只要把她的病治好了，不管多少钱，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说，你要我们怎么做才可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都忘不了，求你了。

我们很理性，我们不会这样做，因为我们都知道，医生是人不是神，他们是我们的健康守护者，他的职责使命就是救死扶伤为病人解除病痛，他尽他的一切努力去救治，我们都应该尊敬每一位医护人员，因为它一份神圣的职业。

其实很多病现在医学还没有办法去攻克的，我们要勇敢去面对它，理解就好。随着医学的进步，相信未来会解决现在无法攻克的重大疾病。

又过了半个小时，麻醉过了，护士推着我妈出来了，我们都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去。

我大哥说：妈，没事了，好了，手术做完了，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好好养身体。

妈妈一看气氛有点不对头，马上叹了叹口气，说道：你们就别满我了，有什么就直接说，我也不是接受不了的人，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

你们被假笑和飘浮不定的眼神出卖了，我就想手术怎么那么快做好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大的伤口，再说术后也不疼痛，我就知道根本没有做手术。

我们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了，我大哥只好含泪全盘托出，妈妈听了也显得很平静。

她说她其实有预感这个病很严重，就算你们不说，她心中也有数，只是到了这个年纪也想开了，人总有一天会走的，只是有些人会安详自然的离去，那是最好的寿终。

我肯定是被痛苦的病魔折磨而离去，我只会给子女造成负担，让你们守着我、服侍我，从而影响你们的工作。

我也不知道我这个病还能捱多久，暂时我还能自理就不用麻烦你们先，你们该上班的上班去，到那天我走不动起不来了，你们再过来轮流照顾我，这辈子没有麻烦过子女，在最后的日子里反而要你们日日夜夜，无时无刻守在我床前，为我端屎端尿。

我知道这是做儿女应该要做到的，但我心里觉得愧疚。我就先出院了，在这里也不能对这个病有什么帮助，住院又要花钱，不要浪费不该浪费的钱。

妈妈还说：以后你们兄弟姐妹要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事情要有商有量，团结团聚才不会被人看不起。身体不舒服要及时看医生，不要拖，有身体才有一切。

妈妈话还没有说完，我们都抑制不住眼泪哗哗的流。

妈妈自强自立的精神一直鼓舞着我们，能自己独立完成的绝不麻烦别人，从不想把麻烦带给别人，还处处为我们处心积虑，想到这些，我走出病房，来到楼梯间不停的哭泣。

这一刻，我知道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妈妈，已经是病入膏肓了，相当于已经判了妈妈的死刑了。

再过三个月我就再也没有妈妈可叫了，这也太残忍太不公平了吧，别人七十八十都还有妈妈叫，我才四十多就永远失去妈妈了，怎么不叫我伤心落泪。

以前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听到你对我说，阿南，早餐我已经帮你做好了，今天是煮了米粉加鸡蛋。

明天同样的时间你又会提醒我说，今天是煲了骨头粥，已经放了盐的了，不要再放了，免得太咸了。

回到家经常性的我也会谈谈我的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我也是报喜不报忧，我也不想你这么大年轻了还为我担心，我只能尽量让你多开心点，多看到你的笑容。

过不了多久，我再也听不到你对我说：阿南，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很晚才睡，现在都早上八点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快点起来了，我七点钟都做好早餐给你了，你看，早餐都快冷了。

长这么大还能被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有人疼有人爱，这样的妈妈从哪里能找到到，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验证了医生所说的，你一天比一天虚弱，开始每餐还能吃半碗饭，也不用吃止痛药还能强忍着。

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止痛药一次吃两片都不起效果，不但吃东西会吐，连喝水都会吐，证明你的胃已经完全失去功能了。

腿肿的像大馒头似的，一按一个坑，连走路都要我们搀扶，你怕我们做儿女的花钱，你硬是不肯去医院。

按级别来计算，十级是最高级别，你的疼痛可以说比最高的十级还要高，就像有些人的血压高到爆表，无法用最高的标准去衡量。

你还是没有在我们面前痛苦喊叫一声，最多也是皱皱眉头的表情，发出轻轻“啊......啊”的两声。

你忍受病痛的程度，你的意志力、你的坚强无不令我们佩服。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理解不了癌痛有多痛，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如果没有一定的意志力，你肯定会痛的叫苦连天，一声一声不停的哀叫，拍墙、撞墙、拍床板。我叔叔当年肺癌就是这样痛着离开的。

我们都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你不想让我们看到你凄惨的一面，为了不让我们更伤心更难过，你硬是要强忍着。

就算自己呼天喊地，你知道也是改变不了状况。所以你就这样硬撑着。

离去世前二十天，我们实在不忍心看着你痛苦难熬，我们还是把你带到了医院。

最起码在医院能减轻你的痛苦，医院有止痛针可以打，有营养液可以输。

同病房的两个阿姨一直不知道你得了不治之症，因为从住院到离开我们都没有听到你的一声哀叫，后来我们说了她们才知道的，她们都佩服的连连发出赞叹声。

最后一个星期，你还为了你的丧葬费操心，说一切从简，别忘了来帮忙的都要给红包，这是丧事的基本礼数，也是我们这里农村的风俗，这也要一笔不小的花销，到时你们兄弟姐妹看着办，要公平公正，总共花销多少要平摊。

阿南，我的储物箱那个布袋子里还有几千块的现金，你记得要拿出来，到时凑在一起去计算。

我们听了都暗自落泪，生命到了最后一刻还不忘为我们操碎了心。

你伟大母爱让我想起了很多旧时感落泪的家庭往事，是你在我懂事后亲口向我诉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