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3寄魂于首亏一篑
……
“尔等果真欲降桃夭？”
敖欢沉声问道。
对于众式神的这一选择，他有些理解，毕竟以桃夭当前所表现出来的修为实力，一招斩杀阴阳帅的战绩，已足以惊艳全场，式神们在旧主陨落之际，再次选择一个强大的新主侍奉，倒也合情合理。
但他又难免有些疑虑，虽然他不明这些游离于六道之外的式神存在之理，却也知这些终究只是异类邪物，其心思难以揣测，其行止难以限量。
若是投降桃夭，乃是他们的权宜之计，事后在远离北海，脱离了水族大军的压迫阴影之时，他们或许会觑机害了桃夭，来替他们的旧主复仇……
敖欢此问，倒还真多半为了桃夭而虑，她的心思天真犹如赤子，如何能防备邪魔外道的无限阴谋心机？
人心难测，并非一句空话！
“是！黑石岛既是我等旧主，亦是我等仇敌。我等幸得脱身，桃夭大人可谓是我等再生之父母。我等欲追随于她，全是发自于一片赤诚之心，还望桃夭大人明察！”
一只山猫模样的式神被推作代表，出言解释道。
只是它也的确高傲，虽是回答敖欢问话，但它口口声声，只有桃夭，目光也只看着桃夭一人，全无其他北海龙族半点。
“黑石岛既是你等旧主，如何又是你等仇敌？这岂非自相矛盾？你等须得就实说来，否则今日阴阳帅的下场，便是你等下场。”
敖欢听出那山猫式神话中似有深意，忽然追问道。
其实他哪里看不清这些式神对于北海龙族的高傲心思？若是往常平顺之时，为了维护北海士气，他必然要多多计较一番，但现下非常时刻，显然并非关注此事之时，他也就选择了无视，而主要测探它们的打算……
“此言并无半点自相矛盾，只是有人限于见知而不解罢了……”
山猫式神感慨一声，瞄着桃夭的目光终于略略一偏，刻意看向了她脚下那条充作“临时踏板”的敖忧原身，眼中冷光一闪，又道，
“若是有人拘了北海一龙，剥其皮、抽其筋、饮其血、熬其骨，并将此龙精魂拘禁，日日熬炼，受尽无边苦楚，终于被炼成式神供其任意奴役驱策。我想这一式神虽然不能反抗此人任何命令，但其心中念头毕竟难以禁绝，其怨如海，其恨如山，便可想而知了吧？”
它这一言既出，并未着意去控制音量，北海龙族当中，相距里许之内皆可听闻，见它居然以龙族举例，言辞中又极尽险恶，令人怵然心惊，有人愤怒，有人惊惶，有人若有所思……
但对于此问的结论，人人心中皆有衡量，答案也全然一致，那必然是心怨奴役之主，恨不得食其皮，枕其骨了。
“若有人胆敢如此对待任何一个龙族，那我四海倾尽所有，也要斩杀他在天涯海角！”
敖欢沉吟半晌，一字一句，肃然高喝道。
四海龙族或可有内部争端，甚至相斗相杀，也未为不可，他们早已开始这样做了，并时常发生一例。
但一旦出现外敌，将危害到龙族这整个族群的存续时，那这四海龙族，必然会摒弃前嫌，团结起来，一致将矛头调转对外。
“哼，你便晓得怨恨，晓得报复，难道我等就活该被阴阳帅那賊厮奴役，过着比死亡更要恐怖千百倍的日子么？难道我等就无权怨恨么？他虽是我主，但我亦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将他的精魂同样炼制成一只式神，让他品尝一番我等所遭受过，且正在承受的痛苦……”
提及阴阳帅时，山猫式神面色狰狞，显见得对他的恨，早已是刻骨铭心，说话之时，也就不再顾及是与桃夭说，还是与敖欢说了。
在出手斩杀了阴阳帅之后，桃夭的气愤逐渐平息，她的心思并不在敖欢及众式神身上，在她眼中看来，他们所谈论的事情，与她的干系并不太大，还不如那颗被她劈落，跌入冰海，此刻正在洋面随波浮沉，渐次远去的狼头来得有趣一些。
“若是你们诈降，那桃夭毕竟年幼……”
敖欢迟疑说道。
既然是他悄悄与道联联络，并将桃夭请来救援北海，那他也势必要保证桃夭不会受了欺骗。
若只是被骗去些许财物倒也无妨，他北海龙宫别的不多，偏偏珍物宝器无数，完全承担得起任何损失，可一旦引狼入室，伤及了她的性命，即使只是叫她磕破了点皮，那也是他北海龙族难以承担的责任。
他既已叛了魔盟云相，那这仅只一次的与道联，与东南两海龙族重修于好的机会，可万万不能因此而稍有闪失。
乱世之中，对于北海龙族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势力而言，自无中立之说。非属此方，便归彼方，试图中立，只会成为两方皆不放心，进而两方皆欲优先打击，而防止其渔翁得利的目标。
“我等欲投桃夭大人麾下，若有半点异心，就叫神鬼共弃……当然口说无凭，那狼尸当中，应有一颗魂珠，那是我等精魂的切割之物凝练而成，便是阴阳帅能够将我们控制在手的奥秘所在，只要魂珠一日在他手中，我们但敢有丝毫的悖逆之意，他自可通过魂珠，叫我们一个个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甚至彻底消逝于这片天地之间，也在他的一念之间而已……”
山猫式神指着那具也已跌落冰海的无头狼尸说道。
“果真有一颗珠子！”
大长老稍一感应，招一招手，便有一颗内蕴青黑二色魂光的圆珠从狼尸心脉处飞出，安安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的确藏有诸多魂气，倒是与在场式神数量相当。”
他仔细验看，确定并无陷阱，这才将此魂珠递到了敖欢的手中……
“就是这颗珠子，此次幸得桃夭大人出手突然，那阴阳帅猝不及防，竟未来得及将魂珠毁灭，这才存了我等生机，否则我等焉有幸理……”
山猫式神解释道，众人闻言，这才了然，他们本就对这些式神如何在阴阳帅死后还得以继续存活心存不小的疑虑，听了山猫式神的解释，倒也觉得合情合理，拈不出什么可疑点来。
“此珠理当交由桃夭大人保管，以示我等绝无悖逆之心。而我等遭遇，并非桃夭大人所为，冤有头，债有主，如今阴阳帅已死在桃夭大人的手中，我等大仇得报，对她只有感激，没有怨恨。”
山猫式神目视桃夭，恭谨说道。
它四足曲折，脑袋低垂，大礼参拜，其余式神依样行礼，这足足三百余存活的式神，已是下定了决心，要追随桃夭。
“坏狼的脑袋要跑了……”
桃夭的关注点始终不在这边，那边式神参拜于她，只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一言首肯。而她心不在焉，忽然指着那颗渐飘渐远的狼头欢叫了起来，似乎见着了什么极为好玩的事情。
“脑袋跑了？”
众皆面面相觑，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何那离开了肉身的狼头，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什么？遭了，阴阳帅的精魂居然未散，必然还潜伏在狼头之中，他想逃……”
山猫式神恍然惊觉，它们多少知晓阴阳帅的一些术法皮毛，知道他在操魂弄魄之事上的造诣，实在是举世难逢敌手。
如今他只怕是不欲硬拼，而不惜舍弃肉身，也要藏魂于狼头中逃离。它们事先不知，也就不曾往这一方向考虑，哪知他的手段果真惊人，几乎瞒过了在场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