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宫宴
皇后的千秋节很快就到了,宫宴从正午开始,一直到入夜还有焰火可看。
闻斐一大早起来便将自己仔细收拾了一番――为了给姨母贺寿,她特意换了一身红色的锦衣,将原本苍白的脸也衬出了几分好气色。随后再用脂粉修饰一二,看上去倒是精神抖擞,与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没有区别。
等收拾完踏出房门,闻斐一眼就瞧见了端着汤药来寻她的牧锦瑶。后者歪头将她打量了一番,美眸闪过笑意:“阿斐今日打扮得可真仔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相亲呢。”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中了闻斐,惹得她面上微红。
牧锦瑶看得稀奇,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将手中的汤药往前一递:“今日你要入宫赴宴,药却不能断,先把这碗喝了,剩下的我请太医帮忙做成了药丸,你也带上。”
闻斐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喝的药多以温补为主。她是不爱喝这苦哈哈的中药,可前段时间受伤确实令她身体亏虚,因此也没什么好挑剔。她暗暗撇了撇嘴,闻言还是不甘不愿将药接了过来:“既然可以做成药丸吃,为什么每次还要喝汤药啊?”
药丸一口就吞了,跟在现代吃药的差别也不大,汤药喝了嘴里得苦上好久。
不过说归说,闻斐接过汤药之后还是一饮而尽,相当干脆利落。只是喝完她就转过了脸,不让牧锦瑶看到她被苦的整张脸都皱起来的模样。
牧锦瑶照顾她许久,哪里不知她讨厌喝药的毛病?当下伸手拍了拍闻斐的肩膀,等她回头就顺手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后者冷不丁被塞了蜜饯有些不自在,总觉得牧锦瑶的举动有些太过亲昵了,让她对这蜜饯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好似没看到闻斐脸上的纠结一般,牧锦瑶顺手将装了蜜饯的锦囊和装了药丸的锦囊都挂在了闻斐腰间,而后叮嘱:“知道你不爱吃药,带上些蜜饯,你也不用怕苦了。”
牧锦瑶总是温柔体贴,事事周全,也将闻斐照顾得很好。
可越是如此,闻斐心中越是复杂。之前两年她心结未解,也没想好将来之事,因此对于舅舅的安排一直都是听之任之。可如今不同了,褚曦的主动出现让她心中未熄的火种又倏然蹿出了火苗,两年未忘的人,她更不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放手。
如此一来,牧锦瑶的存在就变得尴尬起来,对她本身也不公平。于是闻斐斟酌一下,忽然说道:“锦瑶,前几日我对舅舅说了谎。”说着顿了顿,清透的眸子注视着对方:“我今日不会带你入宫,今后或许也不会,你明白吗?”
牧锦瑶没想到她忽然这般说,怔了怔,但却并未因闻斐这番话而动怒。她抬手将耳边垂落的一缕鬓发挽回耳后,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你从前就说过,我随时可以脱身。”
她这般说,闻斐一时竟不知她究竟是回想法,不过该表的态她也表了:“那就好。”
说完这些,两人间的气氛莫名有些低沉。
牧锦瑶率先笑了起来,倒是没将闻斐之前“渣男”一样的话放在心上。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对闻斐道:“好了,时辰不早了。皇后殿下是阿斐姨母,你该早些入宫与她祝贺的。”说完往隔壁太尉府方向一指:“或许阿斐该去寻太尉了。”
也是巧合,牧锦瑶话音刚落便有仆从来禀,道是祁太尉已在府门外等候。于是牧锦瑶便似送别弟妹的长姐一般,对闻斐摆摆手道:“去吧。”
闻斐点点头,走出几步又听身后的牧锦瑶道:“阿斐,我不管你做什么,但请三思而行。”
脚步微顿,闻斐背对着牧锦瑶又点了点头,而后再也没停,快步离开了。
************************************************************************
祁太尉亲自来接,闻斐自然要跟着舅舅一同入宫。
她刚登上马车,就看到了同样穿着一身喜庆红衣的祁骏。小孩儿每次见她眼睛都亮晶晶的,若非有父亲在旁,他怕是早坐不住要往闻斐怀中扑了。
不过这回见到闻斐,小孩儿眼眸晶亮的同时,眼中也带着几分担忧:“表兄,你回来好久,阿骏都没见过你。父亲说你受伤了在养伤,不能打扰,你现在伤好些了吗?”
闻斐不太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但祁骏和小太子是例外。她闻言笑答了句:“阿骏不必担心,我伤势已有好转,过些时日便能痊愈了。”
说罢又向祁太尉行礼,喊了声:“舅舅。”
祁太尉今日也穿了一身暗红锦衣,看上去倒不似寻常一身玄衣那般严肃。他听到闻斐的问候,点了点头示意她在祁骏对面坐下,而后又对她叮嘱了几句。
闻斐回长安有些日子了,但她之前一直未曾露面,所有的攻讦都有皇帝亲自帮她挡了。可这回不同,皇后的千秋节上群臣齐聚,说不得就有头铁的要早她麻烦了――即便明面上不敢破坏了皇后寿宴,私底下刺几句总是可以的,偏闻斐年轻气盛最受不得激。
趁着还没入宫,祁太尉少不得拉着闻斐仔细叮嘱一番。闻斐今日心情倒不错,也明白皇后的千秋节自己该收敛脾气,再三保证不会惹事,才让祁太尉放下心来。
入宫的路不远,祁太尉叮嘱完,祁骏便悄悄溜到了闻斐身边。先是嘀嘀咕咕问她伤势,问完又问她攻打乌羟的事,对于战争和建功立业,小小的孩童似乎天生向往……可惜两人还没说上几句,宫门也就到了,他们也要下车步行入宫了。
所幸祁骏在闻斐面前虽是叽叽喳喳没个消停,到了外面却还算得上稳重。
自下了马车,祁骏便闭口不言了,进了皇宫也没有左右张望,稚嫩的脸上是与祁太尉如出一辙的沉稳。只这份沉稳放在祁太尉身上是可靠,放到他身上就变成可爱了,让人想捏捏他的脸。
闻斐当然没这么做,这么做的人是皇后。她人在深宫也许久没见过祁骏了,捏了捏小孩儿脸颊之后,便让他跟小太子一起去玩了,随后又对祁太尉道:“阿骏也开蒙了,不如等过些时候将他送来宫中,与太子做个伴读吧。”
两个小孩儿也是表兄弟,幼时关系亲近些,将来互相扶持自然更好。祁太尉听了自然也没有异议,点点头便答应下来。
皇后说完了祁骏,目光一转又落到了闻斐身上:“阿斐如今也二十有三了,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当年那桩婚事已做不得数,如今可有什么打算,或者有没有看好哪家的女郎?有的话便与姨母说,姨母与你做主。”
闻斐尴尬的笑了笑,眼见着祁太尉似乎有意替她开口,这才忙不迭赶在对方之前说道:“有劳姨母挂心了。只是外甥喜欢的女郎,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还是等等再说吧。”
皇后一听来了兴致,又追问她看上的是谁,闻斐却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给出答案。
祁太尉一直在旁听着,这时也不免多看了闻斐两眼,眼中带着些狐疑。不过当着皇后的面,他也不好问了些什么,只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三人说了会儿话,皇帝也到了,随后几人话题一转便转到了前朝,变得严肃起来――这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起儿女情长那些事,闻斐觉得朝政和战事都更好应对。唯一不好的是她这次是受伤回来养伤,等伤好之后还得回北疆去,说不得到那时就要正式领兵西进了。
说到这里,皇帝不免问闻斐道:“朕听太医说,阿斐伤势恢复得不错,你自己感觉如回?”
闻斐心中斟酌一番,面上一本正经答道:“回陛下,太医医术甚佳,臣的伤势已有好转,约莫再过月余便能痊愈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之前伤势拖延太久,有些伤了元气,恐怕还得休养一阵才能恢复全盛。”
作为天子,没有人会在皇帝面前自曝短处,人人都在展示羽毛。可闻斐这般坦荡的态度非但没惹得皇帝不悦,相反还让他笑了起来:“阿斐也终于长大,知道不能逞强了。那你就好好养伤,西北的大军等着你,朕也等着你开疆拓土!”
闻斐心中一喜,起身冲着皇帝一礼:“臣领命。”
皇帝见状一抬手:“起来吧。你还年轻,今后建功立业有的是时候。这回就很好,受了伤知道赶回来疗伤,下次出征朕派几个太医跟你同去。”
长秋宫中和乐融融,长秋宫外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千秋节的宫宴正午开始,不过显然没人会踩着点到,因此晌午起就有官员带着家眷陆陆续续入了宫。褚家人也是一样,一大早便准备起来,入宫也只比闻斐他们稍晚些。
褚氏在世家中颇有地位,实力底蕴也都不俗,但皇宫这种地方到底不是世家的后花园,因此对于一些年幼的郎君以及女眷来说,皇宫还是陌生的。他们初次踏入宫门,面上维持着世家的仪态与矜持,私下却也带着好奇偶尔打量。
褚曦大概是其中的例外。她虽为女子,但曾经也进过皇宫,那些巍峨的宫殿、肃立的禁军对她而言不算陌生,也没什么值得好奇。更何况她今日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宫宴在宣德殿举行,偌大的殿宇足以容下数百人,褚曦等人到时殿宇内外已经站了不少人。
褚曦到后目光一扫,便在人群中瞧见了不少熟悉的身影。有世交家的同辈,有她曾经的手帕交,也有近来常在耳边听到的各家青年才俊……然而她目光只是一扫,便又兴趣缺缺的收了回来,并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