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匿名人（9）
2065年1月4日，阴。
布鲁斯布鲁斯孤身走进餐厅，环视四周，坐到最不起眼的角落：“牛排，七分熟。”
“换口味了？过去你只吃五分熟。”克里斯·杨半小时前来到餐厅，面前摆着一份冷掉的牛排。他收到组织消息，在餐厅等待布鲁斯，没想到布鲁斯一改往日小心谨慎做派，竟与他当面而坐。
“教授说年轻时初到美国，人生第一次吃牛排，不敢吃生的，又不好意思叫全熟，于是就叫了七分熟的牛排，从此就喜欢七分熟。他经常对我说，活着一定要尝试一次，死的时候不会后悔。”布鲁斯打开餐巾，铺在双腿上。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克里斯·杨放下刀叉，将餐巾放在桌子上，欲起身离开。
“等等。我们还有事情要谈。”布鲁斯切下牛排一角，送入口中，未经咀嚼急切吞下，用餐巾擦拭嘴角，说道。
“这不符合规矩。”服务生送来克里斯·杨的外套，“还是老规矩。”
“规矩是我设计的，我有权利决定什么时候应该遵守。”布鲁斯放下刀叉，指着对面的空椅子继续说道：“坐。”
克里斯·杨已经穿上外套，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坐下，不过没有脱掉外套。
“我还没有准备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解决。”布鲁斯又吃下一口牛排，神情有些不自然，“我的时间不多了，种子还没有埋下，我需要帮助。”
“埋在哪里？”克里斯杨侧身坐在椅子上，始终没有面对布鲁斯，只是偶尔用余光瞟过餐桌。
“避难所。”布鲁斯低头吃着牛排，低声嘟囔道。
“避难所？是你疯了吧！”克里斯·杨听到避难所三个字，不屑一顾的脸上阴云密布，站起双手按在餐桌上。
“他们都在看你。”布鲁斯小声提醒。
“你tmd就是个疯子！”克里斯·杨强压心中怒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人类暂时不需要避难所，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资金完成避难所，只能交给下一个。”布鲁斯放下刀叉，抬手示意服务生。
“先生有什么可以问您服务的？”
“给这位先生来一杯罗曼尼康帝2021，给我一杯白水。”布鲁斯将餐巾折放在桌子上。
“你想做什么？过去五年，我们是为了什么？争吵，争吵，反复争吵！有什么意义？”克里斯·杨将高脚杯推到一旁，对布鲁斯质问道。
“如果你心中没有答案，就不应该与我同行；如果你怀疑自己，就不该与我会面；如果你失去信仰，就不该相信文明。”布鲁斯端起水杯，含住一口水，在口腔中盘旋一周，咽下。
“回答我，我凭什么相信你是对的？”克里斯·杨指尖敲击桌面，质问布鲁斯。
“没有真理，只有解释。”布鲁斯又喝了一口，放下水杯，“我的答案不会是人类最终的归宿，但李陆的答案显然全盘错误。”
“从猿到智人，人类存在只是为了生存、生存、还是生存，日复一日争夺食物和领土，灭绝异类或杀死同类，几千万年，我们就这样本能的杀戮，强大的淘汰弱小的，我们就是这样，不断与敌人争夺生存空间，一切为了活着。为了活着，我们创造了文明，文明又让我们变得更强大，是这样吗？”
“如果是神创造万物。”克里斯·杨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搪塞道。
“那神会非常后悔，后悔手欠创造了人。不知好歹的人，打乱了神的秩序，神不会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布鲁斯不在意克里斯是否有兴趣，他只想说明自己才是正确的一方，“人类文明从未停止前进，停止意味着死亡，只有不断向前奔跑，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过去一百年，人类对力量的渴望前所未有，目的只有一个，消灭敌人，或者说是异己者。哪有对或错，就像几万年来一样，为了得到更自由更舒适的生存空间，不论异类还是同类，非我族群，皆为敌人。”
“为了战胜敌人，人类发掘了令人生畏的力量。拥有力量的人，只需动动手指，‘砰’！毁天灭地。但是现在不同了，人类创造了更强大的生命体，‘他们’会将人类文明发展到新的高度。”
“够了！疯子，你和卢克都是疯子！”克里斯·杨不想在公共场所争吵，这会给他惹来麻烦。
“不不不，我很清醒，我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布鲁斯解释道：“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人类在地球上继续存在，而不是在智械觉醒后，发生灭绝尼安德特人一样的惨剧。”
“所以你要用核杀死大部分人类，让出生存空间，与智械和谐相处？这种行为与种族灭绝有什么区别！”克里斯·杨上半身几乎趴在桌子上，用手遮住嘴小声说道。他这些话很危险，不能让任何人听到或看到。
“我从未有过这类想法，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布鲁斯面带笑意否认道。
“那避难所……为什么建造避难所？”克里斯·杨将信将疑，他曾着迷于匿名人描绘的未来世界，但五年过去，他不曾触及未来的衣角，甚至无法得知两位匿名人核心真实想法，只能从只言片语和云里雾里的布局中猜测。
“数十年后，人类需要避难所。我找到了一条没有痛苦、不流血的道路，让人类在避难所中沉睡几十年，直抵未来新文明。”布鲁斯指尖在克里斯的掌心划过，写下一串单词。
“真的？”克里斯·杨喜形于色，脱口问道。
“我没有能力完成所有工作，我需要你的帮助。”布鲁斯回归主题，再次邀请克里斯·杨站在他这边，协助他。
“我愿意为你去巴西，种子在哪里？”克里斯·杨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意味什么。
“会有人交给你。”布鲁斯起身穿外套，离开餐厅，在餐厅门外，默默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干杯。”克里斯端起酒杯，对着布鲁斯的背影，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