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心事
折御勋说服不了自己的妹妹,让她进屋旁听大周在整个河外的布局。
折赛花听完整个计划,终于意识到府州的改旗易帜不是仓促的决定,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早在几个月前,众人就在筹划联系,不说别的,大周支援的第一批粮草此时此刻都已经送到府州了。
折赛花发现自己二哥说的一点都不错,她自从认识杨崇贵后,的确是变得越来越迟钝了。作为折家大小姐,阡陌客栈的幕后掌柜,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折赛花自己也在想,这些天来,她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若是放在认识杨崇贵以前,府州有这种大动作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而最近的自己呢?最近的自己根本无暇去阡陌客栈,更别提去那里摸一摸如今的河外动向。
以前父亲和哥哥说自己就该做个足不出户等着嫁人的千金小姐时,折赛花多少还能回两句嘴,偶尔还能将折御勋怼的无话可说。可是眼下的自己为了杨崇贵,退去了所有锋芒,过去的所有经营,一夕之间化作虚无,她所想的、关心的就只有杨崇贵。
折赛花突然变得恐惧,这样的自己还是能和杨崇贵白头偕老的自己吗?
折赛花默默地退出书房,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婉儿看到心事重重的折赛花担忧的上前询问:“小姐,您没事吧?”
折赛花寻到了一个说话的人,她问婉儿:“婉儿,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婉儿刚才已经知道前院的事儿了,此事折赛花忽然这么问自己,她便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连声劝慰自家小姐:“小姐,老爷和二少爷本来就是要瞒着您的,咱们客栈也是老爷他们放出风去才收到的消息……”
婉儿与折赛花朝夕相处多年,她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这个样子,心中十分担忧。
折赛花听了婉儿这话,没再说话,垂头向屋子里走去。
直到走进屋子里,在桌案前坐下,她才再开口,同跟进来的婉儿说:“当日瞧着鲁爷将那丰州驿经营的风生水起,爹他们的消息来源都得靠着鲁爷,我本想着我也有这本事,就建了阡陌客栈。本以为自己可以为折家出一份力,谁知道我如今却是越过越回去了,非但没能帮到家里,还频频掣肘。”
“没有的事儿!”婉儿赶紧接茬道。
“去,先把最近阡陌客栈最近收到的消息都拿来。我要看看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另外你去让掌柜的加强对大汉的情报收集,我要尽快知道太原那边的情况。还有……”折赛花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麟州的动向也要尽快收集,皇上很可能会派麟州来攻我们!”
婉儿听完折赛花的吩咐,却还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婉儿纠结了一下,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杨崇贵?”
折赛花又陷入了沉默,眼神又片刻的留恋,但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和杨大哥的缘分只怕不能强求,毕竟……我姓折,他姓杨。”折赛花说完这话,本想豁达的笑一下,可笑容凝固在脸上,嘴角像是被千金扯着,始终不能展颜。
婉儿太了解自己家小姐的假装坚强了,赶紧应声离开去办折赛花吩咐的事情去了。临出门前,还替折赛花带上了门。屋内只剩下折赛花一人了,她再也不需要坚强给谁看了,终于止不住的哭了出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此刻的麟州,刚刚收到府州易帜消息的杨崇婧同样不敢置信。
杨崇婧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她没办法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只得去找杨崇训。
杨崇训正在和唐欢商议着事情,府州的突变现在不在唐欢的预计之内:“将军,府州这次突然叛变,我们要如何应对?”
杨崇训早就知道此事,此刻唐欢问起,他自然早有腹案:“这次府州易帜,恐怕和党项前段时间的异动有关,我们收到的情报,大周一直在收买党项人,看来他们的行动卓有成效。府州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易帜,一定是得到了周人从定难五州过来的支援,府州那边来报过,几天前他们收到了一批很可观的粮草。眼下我们不宜轻举妄动,很难说是府州夹在了我们与太原之间,还是我们夹在了府州与党项中间!我们看朝廷很快会有消息下来,眼下就以静制动吧!”
杨崇训看着地图,唐欢在他身后,并没有看地图,而是静静地看着杨崇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这时杨崇婧闯了进来,唐欢瞬间收住了话头。
杨崇婧来时正好听到了杨崇训的这番话,她脱口而出的问道:“二哥,折家叛变的事是真的?”
杨崇训看了一眼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的杨崇婧,点点头:“已经确定了,折家确实已经公开宣布易帜,投靠周人了。”
杨崇婧确认了这个消息,脸色木然。她想起了折御勋之前同她说的那番话,喃喃说道:“看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这么规划了……”她连连点头,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杨崇训没有听清杨崇婧说了些什么,扬了扬眉毛问她:“你说什么?”
杨崇婧这猛地回过神,赶紧摇摇头:“没有。二哥,那接下来怎么办?”
杨崇训没太在意杨崇婧刚才的失态,只是又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杨崇婧整个人蓦地浑浑噩噩,杨崇训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满脑子想的都是杨家和折家之间的恩怨。杨崇训说了好一阵,给杨崇婧解释的同时也是在给唐欢交代最近的布局,唐欢默默听完杨崇训的布置后,沉默的拱手领命离开,本有些奇怪的杨崇训发现杨崇婧却迟迟不见回复,一时间把唐欢的怪异反应放到了脑后。
杨崇训问杨崇婧:“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杨崇婧听到自己二哥的追问,再次醒过神来:“不是,二哥处理的挺好的。”杨崇训又问了杨崇婧一句:“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杨崇婧找了个借口赶忙解释道:“哦……我,我是在想大哥,大哥在太原的的日子只怕是不会好过,也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是怎么想的。”她自己说完,才真的想起杨崇贵的安危,前些天她去府州的时候还看见了折赛花与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之后折赛花写信来解释此事,杨崇婧本来还有些懊恼自己气性太大,本可以将折赛花拐走,谁成想放弃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是眼下看来,幸好那日自己什么都没和折赛花说,府州易帜一事,不管折赛花到底参与没参与,她与杨崇贵的缘分始终是到这里为止了。
杨崇婧太佩服这些府州人了,真是算计的分毫不差!她想到这里,面上的神色就越发的悲戚了。
杨崇训瞧着妹妹的状态不太好,便拍了拍杨崇婧的肩膀:“相信大哥吧,他能走出来。”
“对,我大哥是男人嘛!能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前途、麟州的未来重要的事情?他是能放得下,能放得下的很!”杨崇婧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闪着泪光的,这话根本不是在说杨崇贵而是在说折御勋。听到杨崇婧这么说,杨崇训先是一愣,总觉得自己的妹妹好像是在说自己,而后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现在才是个开始……往后杨崇贵在朝中的日子只怕是更难。”杨崇训明白自己将哥哥置于了什么样的地位,也明白杨崇婧一定无法原谅自己,但是他更清楚,刘崇绝不是一个帝王之君,杨崇贵太忠,只能由他来为麟州打算了!
河外的麟府之战,只是消耗大汉实力的开始。这本是自己主公的规划,但杨崇训想起杨崇贵离开时看自己的眼神,他相信聪明的大哥应该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杨崇贵的默许,便是成全了自己的打算。
杨崇训相信,刘崇要求麟州攻打府州的令很快会下来,再加上此刻的刘崇处于弱势,他势必不会将全部的筹码压在麟州一地的军力上,他一定还会派人。现在真正应该操心的是麟州下一步的安排,怎么做才能让损失降到最低。
两日后,果然收到了太原方面传来的命令,杨崇训看着命令沉吟着没有作声。
唐欢也看过军令了,似乎对杨崇训的反应有些不解,试探地问道:“将军有别的想法?”
皇上的旨意是要麟州将大量的将士陈兵府州边境,向府州试探性攻击。
“不是,”杨崇训摇摇头,“只是想到了一些问题。”
“只做试探,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个好事儿,可以极大限度地保全我们的兵力。将军以为此番我们该如何排兵?”
杨崇训转过身看着地图,说:“以连谷大营为中心,与府州接壤的城寨全部进驻兵力,每个城寨五百人,但如果府州没有动手我们绝对不要先动手。”
唐欢看了一眼似乎在思索什么的杨崇训,默默地点头应下,下去布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