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左右为难
契丹撤兵距离他们出兵不过须臾的时间,而太原派来的援军则已经赶到了河外,正驻扎在丰州。主将给麟州传了信,要求见杨崇贵一面。
杨崇贵收到消息没有犹豫,决定亲自去向援军道谢。等他赶到丰州,杨崇贵才知道领军的大将不是别人,竟然是太子殿下!他与太子刘承均几个月前才刚刚见过面,此刻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子正在军帐中同副将商议事情,见鲁爷将杨崇贵引了进来,赶紧停住话头,几步上前,扶起行礼的杨崇贵:“杨将军,好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太子殿下谬赞了,若非您及时赶来,下官此时恐怕已经焦头烂额了。”
刘承钧哈哈一笑:“区区一支契丹军,即使我不来,你们也能轻松应对,我来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况且我对军事并不精通,就算真打起来,还得听杨将军的指挥啊。”
杨崇贵一时摸不准刘承钧的来意,只能陪着他随意的寒暄。
刘承均对北面契丹根本不关注,他更想从杨崇贵的嘴里听到他对南边的看法。
这太子爷莫不是想借麟州之兵南征,收回后汉失地?那只怕刘崇以十余州之力,抗衡不了郭威!饶是心中有这么个想法,可面上杨崇贵又不能不回答刘承均的“讨教”,得知杨崇贵曾在南面长住,刘承均就问的更多。
从军事上到经济上,杨崇贵虽有顾虑,但也知事主之忠,因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让刘承均从短暂的探讨中了解到了杨崇贵的才能,也了解了为何父亲要花费重力来收拢此人,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刘承钧虽不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但他也知道杨崇贵比大汉朝堂的那些人要强多了。
刘承钧掐算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不再继续旁敲侧击而是开门见山地问:“杨将军,我此次前来河外前,父皇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河外如何他不管,但就算是拼掉这五万大军,也要保住杨崇贵的性命。”
杨崇贵听了非常惊讶:“末将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厚爱。”
刘承钧看着杨崇贵摇摇头:“父皇说了,整个大汉,可为将者不少,但可为统帅的不过杨崇贵一人。”
杨崇贵听后十分震惊。他本以为刘崇对自己的欣赏,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的客气话,可此刻刘承均当着军帐中诸多将领的面说出这话,杨崇贵实在惶恐,帝王家这是要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啊!
刘承钧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杨崇贵,说道“父皇想要说的都在信里了。”
杨崇贵接过信,不知当不当拆。
刘承均又继续说下去:“我们收到消息,契丹撤军了,我再在此驻扎两日就要返程,希望走前能听到你的回复。”说罢就示意杨崇贵可以先离开。
杨崇贵走出军帐时都还有些浑浑噩噩,没有从刘承钧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直到被鲁爷拍了下肩膀才清醒。鲁爷问杨崇贵:“这是得了什么好处,高兴的都没魂了?”
杨崇贵苦笑着回复:“鲁爷您就别笑话我了,太子殿下一席话可是把我扔到火炉里烤了。”
鲁爷“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对杨崇贵说:“这江山岂是说坐就坐的?”
杨崇贵的表情十分苦涩,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鲁爷拍了拍杨崇贵的胳膊,示意他既来之则安之:“走吧,去跟我回驿站喝一杯?”
杨崇贵跟着鲁爷回到了丰州驿站,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与鲁爷在丰州驿站的门口站定,看着已经恢复往日热闹的街道,杨崇贵驻足了好一会,然后才举步与鲁爷一起上楼到了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鲁爷招呼小二上酒,杨崇贵则将刘承钧给的信展开,信并不长,寥寥几句话,信上书:
“今中原动荡人心惶惶,河内河外人才凋敝各怀鬼胎,尔年少成名契丹闻之而退,愿以五万禁军相助度河外之难换尔往太原任保卫指挥使。朕在太原扫榻以待。刘崇”
鲁爷问杨崇贵:“你怎么考虑?”
杨崇贵据实已告:“我不知道!”
鲁爷笑着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对杨崇贵说:“当日我拿你的令牌去太原求见皇上,太原城中、皇宫内外,无一人阻拦。皇上听你有难,愿即刻调五万禁军前来解围,但有个条件。”
“去太原任保卫指挥使,”杨崇贵举着信,信中所言便是这唯一的条件,这条件说大也不大,说小却绝对不小。用刘承均的话说,他是刘崇千金不换的北汉第一帅,可这话是说给外人听的,杨崇贵还不至于相信这种托词,因此他才犹豫。
“郭威杀刘崇,或者刘崇杀郭威,岂是朝夕之事?”
杨崇贵摇了摇头:“没有十年,只怕不能成事。”
“既是如此,我北面的十余州仍受北汉庇佑,刘家的朝廷里人才凋敝、各怀鬼胎,卫融你也见识过了,如此朝廷,这十余州的百姓岂能安居乐业?”鲁爷说罢这话,走到了窗口,看着下面繁华的街道,此情此景有多少年未曾得见,这些年的战乱,受苦的唯有百姓,“百姓经受苦难,熬不住的都躲进寺庙去避世,可佛门有云,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杨崇贵站起身,也走到了窗边,眼前的街道真是繁华极了。他将信揣入怀中,“若是崇训还在,就好办了!”
“喝酒!喝酒!”鲁爷也不再多言,关上了窗户又走回小桌旁坐下,端起酒杯与杨崇贵相碰,酒杯口稍矮于杨崇贵的杯口,“你呀,早晚会成一番大业,便是你不去找大业,大业也会来找你的!”
“您这吉言,我可不敢借啊!”杨崇贵压低了自己的杯口,与鲁爷相碰之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府州南方的小村庄里,潘公子看着匆匆赶回来的蒙面人,调侃道:“你终究还是没忍住啊!”
那蒙面人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与杨崇贵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正如杨崇贵先前的猜测,三番五次救他与危难的,正是失联已久的杨崇训,他瞥了眼潘公子:“你倒是很闲。”
潘公子耸了耸肩:“还不是为了找你?”
“什么事?”
“我刚得到消息,刘崇派了五万禁军支援河外。”
“真是下血本了,但拿河外这点人不够吧?”杨崇训说出了折德依一样的话。
“不,他的目标是杨崇贵。”
杨崇训先是诧异而后转为沉默,以杨崇贵的性格,他十有八九会去太原。如果他真的去了,麟州就是太原府的囊中之物。而河外三州之所以兵强马壮,皆因地理优势,这优势若落入刘崇手中,对杨崇训等人来说就未必是一件好事儿了,他问潘公子:“你们想怎么做?”
“如果杨崇贵真的去了太原,麟州总要有个人做刺史吧?”
“所以,我是时候该回家了?”杨崇训听明白了潘公子这话的意思,原本潘公子等人在河外斡旋,就是要争取拉拢河外三州的,如今府州被刘崇推到了他们的怀里,再将麟州刺史之位上的杨崇贵换成自己人杨崇训,河外三州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也能帮他下个决心!”
“但我直接回去不妥。”
“太原的领军是刘承钧,他来河外,杨崇贵定会与他相见,到时在回麟州的路上见他即可。”
杨崇贵在丰州驿站住了一夜,依然没有拿定主意,他打算先回麟州与其他人协商后再做决定。返程的路上,他看到一人一马停在路中间拦着自己的去路,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杨崇贵谨慎地打量着对方,这才发现此人正是前两天救过自己的蒙面人。
那人已经摘掉了面纱,面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他骑得马儿正低头吃草,这一人一马当真是悠闲至极,“大哥?”
杨崇贵又惊又喜:“崇训,真的是你!”他轻轻拍马向前,而后翻身下马。
杨崇训也下来与杨崇贵相认,心思却并不如杨崇贵的单纯,他毕竟是带着目的回来的。这种异样的情绪被杨崇贵发觉了,但杨崇贵没有多想,只当是兄弟二人许久未见,自己的弟弟还有些不适应。
再上马,两人并辔而行,杨崇贵询问着杨崇训这些年都去哪了,为什么没有没有给自己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