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麻木，躲避，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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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就错在你不应该和陆山河旧情复燃，不应该和他结婚，你知道吗？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感到嫉妒和煎熬，我恨不得站在陆山河身边走进礼堂的那个女人是我，明明就应该是我！你算什么？你那么脏，你根本不配！”陈瑶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江市的龌龊事吗？你和那个程家老男人，你们早就上床了吧！说什么猥亵，我看就是你太脏了！连养父都不放过，连养父都要勾引！你根本就是个妓女！婊子！”
……
上床、妓女、婊子
每个字每个词都好像疯了一样刻在江一棠心上，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睛好像瞎了一样看不到东西，嘴巴好像哑了一样说不出话。
眼前一片漆黑，脑袋痛得要炸掉。
她怎么了？
她是快要死了吗？
……
威武威武——
滴滴滴——
救护车和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一先一后响起。
仿佛一击狠狠袭至薛家媛和周嘉阳身上的重拳。
程家，老男人，猥亵，上床，所有字眼仿佛活了起来，在江一棠的身体软绵绵倒下的那一刻，生动地拼凑成了一幅令人不忍直视的画面。
薛家媛失魂落魄地坐在抢救室门外，周嘉阳同样无声地坐在她身边。
原来江一棠性格之所以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那么不喜同伴靠近，是因为她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薛家媛忽然想起，七年前，江一棠刚转进明德学院时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报道，把一个不足十六岁的孩子活活形容成了一只毫无感情的白眼狼，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江一棠活得这么辛苦，活得这么煎熬，她不会任性耍小脾气，不会兀自生闷气，不会语出伤人，更不会恶意揣测她的居心，明明那时候，她们都只是人生还没有定型的孩子啊。
“江一棠呢？”
陆山河赶到的时候抢救室正好打开门，医生出来，表情严肃地说：“江一棠的家属在吗？请你跟我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看着他们往旁边的办公室走，薛家媛下意识也想跟进去，被周嘉阳拉住了：“不要进去，在外面等着就好。”
“可是……”薛家媛哽咽。
“听话，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周嘉阳抿了抿唇角，眉目萧肃。
……
办公室，医生跟陆山河交代了江一棠的病情：“她曾经有过应急性心理障碍，所以我们在她的脑电波中监测到了异常，她大概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所以这次复发的势头很猛，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得到缓释，我猜，预估，大概要几年时间，才能再次慢慢走出来。”
“医生，她什么时候会醒来？”陆山河双拳颤抖地问道。
“她已经醒了，但她除了回答我们的问题之外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我们想，你们先不要探视，给她一点时间。”
陆山河出了医生办公室，薛家媛和周嘉阳迎面上来，他拂开他们的手，自顾自往外走去。
孩子找到了，在陈瑶的车上，活着，一点都没有受伤，因为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陈瑶发疯，所以受了一些小小的惊吓。陆山河把他从座椅上抱起来的时候，看到陈瑶的头被塞进警车。
他不想说什么，他只是恨。
如果这个世界恶意满满，那么江一棠的容身之处到底在哪里？她以后还能不能重新快乐起来了？他好害怕江一棠会离开他和孩子，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那段语音通话，他只播了一遍就忍不住砸了手机。
那一刻他承认他动了杀人的念头，那个念头那么猛烈地燃烧着他不算清醒的大脑，他想，是什么让自己镇静下来的呢？是怀里陆江瑜卓的哭泣？还是路边嘈杂的鸣笛声？他闭了闭眼，对陆江瑜卓说：“儿子，你以后一定要坚强，要勇敢，这样才能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
他知道自己不能杀人，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
……
陆山河请来了宋昭华。
但这次宋昭华也无能为力了。
“当我提到陈瑶这个人的时候，她很茫然地问我陈瑶是谁。”站在庭院外，宋昭华苦笑一下，对陆山河说，“这是典型的逃避、麻木型心理障碍，这比她曾经的那些还棘手，因为根本不知道哪里会是她的突破口，她的心彻底闭合了，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出，包括对你，她最爱的人也是如此。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持久战。”
“宋医生，拜托，”陆山河喉咙动了动，声线沙哑，这些天他过度劳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晚上了，“让她好起来。”
“我会的，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宋昭华心情复杂地望着他身边某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个人照顾孩子，不容易吧？”
“不是我一个人，”陆山河眼眶微红，“江一棠平时会和我一起照顾，但是，她忘记这是她的孩子，也忘记我是她的丈夫。”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宋昭华长叹一声，拍拍陆山河的肩。
……
宋昭华走后，江一棠才从屋里走出来，平静地给庭院里的花丛浇水。她的时间观念很精准，她从不偷听他们说话，也不在他们谈事的时候出现。仿佛自己是这里的客人，礼貌疏离。
自从搬到这间有独立庭院的复式小别墅后，她就开始精心伺候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小灰和大橘的猫窝被她挪到光线最强烈的太阳底下，因为庭院里有一个浅浅的小池塘，而小灰经常和大橘在里面翻滚，玩够了再浑身湿淋淋地回窝滚一圈，接着继续满院子追逐，每天都是如此，实在不想每天洗猫窝的江一棠决定把猫窝转移到太阳好的地方用自然晒干代替手洗。
陆山河来到她身边，缓缓蹲下，看着她旁若无人地给花草松土，语气不由自主地变柔和：“花真漂亮。”
“嗯，很漂亮。”江一棠抬头冲他温柔笑笑，但只是浅尝辄止，并不像之前那样敞开心扉地放声大笑。其实，几个月以来，他差不多也习惯了，只是偶尔会想大哭一场罢了。
“卓卓饿了，想吃阿姨做的饭了。”陆山河苦涩地说。
“我去做。”江一棠起身，走向厨房。
陆山河蹲在原地，这时，瑜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趴在爸爸身上小声说道：“妈妈，妈妈……”
“嘘，乖儿子，叫妈妈的时候要小点声，不然吓到妈妈就不好了，对不对？”陆山河默默陆江瑜卓毛茸茸的脑袋，看着他逐渐和江一棠越来越像的眉眼，心头钝钝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