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飞机上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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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尼克号,我想看。”江一棠说。
“好的,帮你调。”景遇帮她拉下小桌板,又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摁了几下,发觉周围人都在休息,景遇特地取了耳机给她,“声音也调好了,给你。”
“谢谢。”江一棠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景遇走了,她捂住胸口好好呼了口气。《泰坦尼克号》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看第二遍的电影,但无奈平时学习太忙一直没能实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剧情走向逐渐来到船从中间断成两截后,杰克和柔丝在水里互相依偎取暖的场景。
杰克问:“柔丝,你冷吗?”
柔丝回:“我不冷。”
其实她的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已经抖成了筛子。杰克也是,但他还是用身体的力量拼命在水中稳住柔丝趴着的那块木板,那是柔丝的救命之桨,杰克决定,哪怕是付出生命也要保护柔丝的平安。
然而有情人最终未成眷属。杰克的身体在刺骨的海水中慢慢僵硬了,柔丝崩溃大哭,木板逐渐飘向附近的船只,此时导演给了杰克苍白的脸和僵硬的身体一个特写镜头……
“你还好吗?”景遇递来纸巾,柔声问。
“哦,没事。”江一棠仓促地抹去了眼泪,小声说。
“休息会吧,还有十七个小时。”景遇说。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连哭都这么可爱。
“嗯。”江一棠取下耳机还给他,戴上眼罩进入睡眠。
……
江一棠站在机场的接机口,手捧着一束花等待陆山河的身影出现。
今天是陆山河从海南出差回来的日子。江一棠悄悄从医院跑出来接机。
陆山河随着人群出来了。他还是那么高挑,斜挎包被甩在身后,好像装了一些东西,但是一点也不鼓,很贴身。
“这位小姑娘,你是悄悄跑出来接我的吗?”陆山河看到了江一棠,快步走到她身边。
“嗯,我很想你。”江一棠抛下花抱紧他。
“怎么办?我也很想你。”陆山河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侧脸,江一棠嗅着他身上的薄荷草味道,眼前突然一晃神,所有人所有场景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全空旷的空地,周围的的色调都是大片白色搭配少量黑色,很冷清很枯燥。
“陆山河,你去哪了?”江一棠迷茫地转着身子,四处找也没有看到陆山河熟悉的身影。
这时,卫闵突然出现了。他的脸色很悲怆,也很苍白,好像是刚从医院逃出来的一样,他开口,并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他力气有点大,所以把那里压得很痛。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卫闵,那个傻大个,你不记得傻大个了?在福利院的时候别人都嘲笑我,唯独你对我好,为我辩解,和我分享你的零食,这些你都忘了吗?”
“对不起,我……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江一棠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她百口莫辩地看着卫闵的脸,突然听到远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江一棠,江一棠,你怎么样?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江一棠?江一棠?”
……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在一处比刚刚座位还宽敞的小居室内,江一棠睁开眼,头顶白白的,旁边有个小窗户,提醒她还在正处于高空飞行的飞机上。
“你还好吗?你的家人很担心你,一直在喊你的名字。”看到她醒来,还勉强可以坐起来,景遇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万幸,你没事。”
“家人?”江一棠对这种敏感的字眼反应迅速。
“对呀,那个年轻的男人应该是你的家人吧?哥哥?叔叔?”景遇歪头猜道。
“我刚才怎么了?”江一棠不想纠结于要不要接过这个话茬,拢了拢头发问。
“你说很大声的梦话,现在对那些完全没意识吗?”景遇问她的时候,陆宁谌进来了,他刚刚的缺席是因为出去跟随行医生沟通了一会儿,这会儿他手里从容地端着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液体,棕色的,递给江一棠,“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江一棠皱着眉毛接过来往里看了看。
“药。”陆宁谌言简意赅的模样有一瞬间和陆山河很像。江一棠突然又有点晃神。刚刚她做了一个有陆山河的梦,梦里他们紧紧相拥,甜蜜得快要长蛀牙。可是陆山河突然消失了,然后卫闵出现了,他好像和她说了很多话,但她现在回想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有些话要和她单独说。”陆宁谌勾唇,对着景遇指向门的方向,示意他回避。
“好,我现在出去,你们说。”景遇很配合地出去并把门关上了。
“医生的诊断还是应激性综合征,也就是说,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虽然你觉得你很好很健康,但事实上数据告诉我们你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所以明白了吗?我把你带到美国的初衷不是故意拆散你和陆山河,所以你大可不必觉得我是你的敌人。人活着,尽量少给自己树敌,不然你未来会寸步难行。”陆宁谌觉得自己现在编谎话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江一棠犯病是真,但他的初衷是假。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他带她千里迢迢奔赴美国还能图点啥呢……
“我知道你是来给我上政治课的,”江一棠看他一眼,慢吞吞地说,语气里带着点偏执,“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真的没有意识到我在很大声地说梦话。”
“不不,这不怪你,”陆宁谌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你只要好好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就不会再这样了,好吗?”
或许是被陆宁谌的真诚打动了,江一棠答应道:“好。”
后半程航班,江一棠没有再睡过一分钟的觉,她现在开始害怕做梦了,害怕得到以后再失去的滋味,也害怕因为记不起和卫闵的过去让他感到失望苦恼。这些对她来说真的太可怕了。
“亲爱的旅客们大家好,我们的飞机将于洛杉矶时间上午8:30抵达机场,请各位旅客在飞机降落的时候收起小桌板,时刻保证自己的安全带是系好的状态,飞机即将落地,希望大家旅途愉快。”是景遇的声音。
……
江一棠和陆宁谌一起踏上洛杉矶的土地。她英语成绩不好,但记忆的单词量很大,所以周围指示牌上的字体她基本都能翻译成中文。
陆宁谌先带她到租车公司租了辆车,然后驱车前往那家在世界范围都很出名的疗养院。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倒时差是个苦差事,人刚踏上异国土地的时候往往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困的一批。美国西部时间足足比中国慢十三个小时,所以白天和黑夜几乎是完全颠倒的。
江一棠坐在副驾驶目视前方,一路只偶尔瞄了几眼路边,就又兴致缺缺地继续目视前方。
这里和中国很不一样,从建筑风格、语言文字、人们表情到路牙子边栽的树,都不一样。她不想看得太仔细,害怕它们会占据她的大脑以至于导致她以后对江市的一切记得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