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心情不好

079

江一棠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然后就听陆山河面不改色地把筷子拍到了桌上：“想死吗？”

宋泽凯立刻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开玩笑，我开玩笑的啦！”

三个人的午餐结束得很快，可能因为刚刚的小插曲，江一棠的心情没一开始那么舒畅了，但也没有多复杂，因为那些都是她能想象到的。

陆山河因为陪她回程家弃赛了，韩星妍因为找不到他闹脾气了，宋泽凯因为说实话被凶了。

像是商场玩具店门口，被三截车厢拼接在一起沿着塑胶铁道奔跑的小火车。明明彼此之间没什么因果，却发生得这么不可分割。

江一棠心头涌起淡淡的忧伤。

她推托了宋泽凯为了讨好陆山河而提出的一起散散步的邀请，一个人回了教室。

她真的不确定，如果在路上碰巧遇到了同班同学，或者是陆山河的朋友，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存在。

别忘了，她和陆山河的事现在还没有公开，未来的某个时间，也很难预料会不会公开。

薛家媛站在班门对面的栏杆处伸展着自己因为学习太久而格外酸痛的腰背，看到她表情很奇怪：“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平时至少十分钟前就回来了！”

江一棠看了她两秒，在感觉她并不是在嘲笑自己，只是纯粹地在感慨而已以后，友好地走了过去，趴在她旁边的栏杆上：“我没注意，可能是吧。”

薛家媛没想到她没有进教室反而朝自己走来，嫌弃地咂咂嘴：“你怎么这么没有时间概念啊……能不能买块手表带上？”

江一棠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一块手表来提高时间概念。

她不说话，薛家媛也不介意：“我发现，其实你挺厉害的。”

江一棠这才慢吞吞地扭头问：“哪里厉害？”

薛家媛歪着头认真细数着她的光辉事迹：“你看，你先是获得了陈老师的信任和偏爱，又征服了最难搞最难相处的韩星曜，甚至，你还跑了个三千米的第二名，这些还不够厉害吗？”

江一棠平静地接过话茬：：“陈老师对大家一视同仁，韩星曜只是看起来难搞，我只承认在三千米跑了第二名很厉害。”

薛家媛夸张地笑了起来，这让她那张本来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脸蛋变得微微宽容了一些，她笑得身体都在大幅度地向后仰着抖动：“江一棠，我说，你真的要这么谦虚吗？你就大大方方承认了多好？你就是看起来无欲无求，其实你想要的，比我们多得多了，不是吗？”

江一棠看她：“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这样，可能是吧。”

薛家媛便止住了笑容：“你别怪我直接啊，我这人就这样，看不上你的时候是真的讨厌你，现在跟你做朋友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开个玩笑，别当真，这都是我妈说的，那些憋着不吭声的人，其实心里都藏着比世界都大的疯狂计划。”

江一棠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她现在已经没时间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透过透明的窗户，她看到教室里已经快坐满了，大家都开始发力了。

她跟薛家媛道别：“我先进去了。”

薛家媛也没留她在这儿继续陪自己吹风，挥挥手放她进去了。

薛家媛的骄傲，是与生俱来的那种——因为是检察官父亲和律师母亲的孩子，所有认识她的人，不管了解不了解，都会夸她以后一定是个像父母那样有出息的人——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像父母那样有出息是种什么体验，是每天踩着凌晨的路灯回家吗？是客户一打电话就立刻扔下饭碗离开吗？

她真的不明白，那种明明看起来并不怎么愉快的体验，怎么会引来周围人的羡慕呢？

但她对自己的定位却已经自然而然没有缘由地融合在那些人张口就来的夸赞里了——她一直是好学生中的翘楚，一直是父母的骄傲，老师的骄傲，直到第一次看到站在陈雪玉身旁，相貌不起眼却把脊背挺得邦硬的江一棠被宣布成为重点班的插班生。

她有种预感，这个女生会比她超过她，变成比她还要优秀的好学生。

不只是因为她拿了奥赛的金奖，还因为她的不动声色——不动声色就取得了班主任的信任，使从来对自己没有过任何不满的陈雪玉主动找她谈话，不动声色就征服了小霸王的心，让他心甘情愿为她解围为她辩驳……甚至，不动声色地让陆学长在运动会上为她做了那么一件人人皆知的大事……

“薛家媛，怎么不进去？”

陈雪玉过来巡班，拍拍薛家媛的肩膀。

她这才回过神来：“哦哦，我现在就进去了。”

或许，刚刚的想法只是源自她的嫉妒心吧。哪有十六岁心思就如此深沉的女孩子呢？

刷卷子，对答案，整理错题，重新来过……如此步骤，江一棠已经重复到快要吐了。

但克服了胃里的不舒服，其实她觉得学习并不讨厌，或许是自欺欺人吧，再怎么样她也已经习惯了，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没日没夜浸泡在书海，永远不知道哪天是上岸的日子，或许是高考完的那天，或许是大学毕业的那天，或者是找到工作的那天，再或许，等有了孩子，也还是要抱着这该死的令人头疼欲裂的书循循善诱他们像自己曾经这样好好学习。

一轮一轮，永不停歇。

现在有多疲惫，当以后面对那个和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家伙时，就有多力不从心，然而再力不从心也无法真的释怀，放任他丢开书本在泥土里打滚。

那是不可能的，起码薛家媛这样的家庭不可能。

江一棠感觉，薛家媛对她确实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那么排斥了，但态度也算不上友好，只能说一半一半。

但是这没什么，她又不是真的在乎。

她一直没有朋友，也不介意再多三年这样的生活。

只是薛家媛的话不得不说真的戳到了她的点，她的那些难以启齿的阴暗的点。

她可能就是大人眼里的那种，闷声干大事的人吧。

有何不可。

反正她已经在地域的黑暗谷底滚过一遭。

现在，如获新生。

就在这时，陈雪玉走到她面前，敲敲她的桌子：“出来一下。”

江一棠立刻就知道是要问她韩星曜的事了，但到底要不要说呢，她还在考虑。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先听听陈雪玉的开场白是什么再决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