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陆山河再替她解围

015

程家伟是个存不住气的人，上次跟江一棠的那通电话并不能使他安安心心地蹲在家里，等着她和陆家交涉的后续，因为丢了工作，现在连打牌的钱都没了。

每天宅在家里抽烟喝酒的他心想，江一棠反正进了有钱人家，跟她要点钱打牌不算过分吧！

虽然他今天来明德是碰运气的，但手上还是装模作样提了兜江一棠穿剩的旧衣服。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已经在校门口足足等了半个多钟头，也没看到半丝人影。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把人看漏了，正要打道回府，突然看到江一棠快步跑出校门，她没有急着回家，先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圈，然后才转头去了公交车站。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

在陆山河出现之前，他几乎要成功了。仗着身高体重的优势，想要带走个瘦弱的小姑娘还是非常容易的。

更何况，天快黑了，哪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会注意到这些呢？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真他妈有人注意到了，关键这人的来头还不简单，正是上次多管闲事的臭小子，他跟人打听过，也估摸着，一定是陆靖康的儿子陆山河。

男生挡在江一棠面前，明显形成了保护的姿势，神色冷淡。

程家伟心底暗骂着脏话，脸上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是你啊！上次没好好打招呼，小伙子长得不错，挺精神，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听说你们家是自己开公司的吧？”

“请问，您今天找她有什么事？”

陆山河转了转手腕上的名牌表，淡定自若地问道。

纵使江一棠人再讨厌，归根结底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点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我……我今天就是想给这孩子送点衣服，她从家里走的时候也没拿几件衣服，我这不怕她在新家没得换，不方便嘛！”

程家伟憨笑几声，搓搓手，有点局促不安地说道。

陆山河看着他的脸，褶子很多，苍老中透着几丝精明。

以现在他了解到的情况推断，程家伟和江一棠的矛盾点大概还是偏亲情方面的感情问题——对于家境不富裕且没有能力要孩子的家庭来说，领养来的孩子寄托着他们全部的希望，这个希望仅仅持续了四年就破灭了，感情上难以割舍或是不甘心已经付出的精力和金钱也都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除了送衣服，还有别的事吗？”

陆山河神色依旧淡漠，但说话的语气明显没那么僵硬了。

“没了，没了，”程家伟表情惨淡，黑黝黝的手掌缓慢拍着衣服下摆几块不知在哪蹭到的白灰，唉声叹气道：“老了，又没钱又不中用啊！养了四年的闺女说走就走，咱也没啥好说的，只能自认倒霉了啊……”

“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

陆山河不想继续面对这种满是哀怨气息的画面，拉起已经僵掉的女生胳膊，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不想被司机看到自己又因为所谓的同情心回来找她了，于是刚才找了个借口把司机支走了。

但他现在很不爽——江一棠满脸想哭，又不敢哭，想倾诉，又不敢开口的委屈模样，让他讨厌极了。

明明是她自己的篓子，他作为局外人，已经出面替她解围两次了，以后，难不成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谢谢。”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江一棠下了车，手攥着布袋的带子，碎步跟在男生身后嗫嚅道。

她快憋不住了，她想哭，想大哭；但现在不行，只有回到卧室，回到她一个人待着的地方才可以。

陆山河冷哼一声，要不是他耳朵好使，估计连这声谢谢都无福消受。

沿着熟悉的铺有大理石的小路，陆宅的门很快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一路上江一棠的思绪都十分混乱，她低着头，根本没意识到男生已经先她一步上了楼梯，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迈着步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劫后余生？

虎口脱险？

她为自己建立好的所有顽抗与理智的心理防线，在程家伟出现之时全部崩溃消散；然而，所有的清醒和欲望，在陆山河出现之后竟然又全数聚拢。

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竟然把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陆山河拖了进来，并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能够保护自己。

她真的很自私。

她不该恳求他，让他下课等自己一起回家。

明明知道这样会让他参与进来的，不是吗？

关上卧室的门，她走到床沿，顺着床板跪在地上，冰凉的地板硌着膝盖，刺痛感逐渐侵占了她的意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往后，她老老实实做一只缩头乌龟，被欺负也好，被威胁也罢，反正总有一天，程家伟会老，她也会长大。

她已经忍气吞声了四年了不是吗？

可是，有幸来到光明之处的她，现在内心已经完全接纳不了黑暗的存在了，是她的忍耐力不由自主变差了吗？还是她以为有了看似坚固的靠山就可以逃离过去的束缚了吗？

是，她内心深处就是这么认为的啊！

这不正是她的最终目的吗？

利用陆家离开程家伟，再利用陆家远走高飞。

如她所见，如果陆山河愿意，他完全有能力保护她。